捡来的弟子怎么养歪了 第194章 你抢的孩子（六才篇）

青城山的冬天，朔风如刀，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着枯寂的山峦。那时她还不是清妄宗的顶梁柱，只是刚接过峰主重任不久、眉宇间尚存一丝锐气的顾青--自山外访友归来途中兴起，踏着没踝的积雪，沿着蜿蜒的山道独行。

行至孤山一处避风的岩壁下，她隐约听到一丝微弱的、几乎被风声淹没的啜泣。起初以为是冻僵的幼兽，循声拨开枯黄的草丛，却看到了一个粗布包。

那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被放在在岩石凹陷处，身上只裹着一件破烂单薄的粗布麻衣，小脸冻得青紫，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顾青心中一震，疾步上前，探手试了试孩子的鼻息，又摸了摸那冰凉的额头。指尖传来的微弱生机，让她眉头紧锁。她解下自己的玄色鹤氅，将孩子连同那粗布麻衣裹紧，抱入怀中。孩子的身体轻得惊人，像一片即将凋零的落叶。

“谁家父母，如此狠心…” 顾青低声喟叹，目光扫过四周，除了风雪，空无一人。这孩子被遗弃在此，显然已有些时辰，若非她来了兴致恰巧路过，只怕不久便要冻毙于此。

她抱着孩子，转身欲回宗门。就在这时，怀中的孩子似乎感应到一丝暖意，无意识地往她胸口蹭了蹭，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哭腔的梦呓。

顾青脚步一顿，低头看着那张稚嫩却被冻的通红发紫的小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修行之人，讲求缘法。在这风雪交加的山道相遇，或许便是天道给予这孩子，也是给予她的机缘。

她没有再犹豫，将孩子紧紧地护在怀中，迈开步子，顶着风雪，一步步坚定地朝清妄宗的山门走去。鹤氅挡住了凛冽寒风，她的体温一点点温暖着怀中冰冷的小生命。

回到灯火通明的宗门，流鹿见到她抱回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大惊。顾青不顾众人惊疑的目光，径直将孩子抱入自己的静室，命人速取温水、暖炉和伤药。她亲手用温水擦拭孩子冻僵的四肢，喂下温热的米汤，又运起温和的灵力，为她疏通凝滞的气血。

忙活了半夜，孩子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红润，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沉沉睡去。顾青这才松了口气，坐在榻边，静静端详着孩子的睡颜。这孩子眉宇间依稀可见一丝倔强，即使在睡梦中，小手仍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小顾师侄啊…虽然宗门的规矩没那么多…但是吧…也不能直接一声不吭的把孩子带回来啊！好歹提前说一声，让我们为这孩子准备些东西啊！”流鹿一脸不赞同的拍了拍顾青的肩膀，然后就笑的快成一朵花似的准备去逗睡着的孩子。

“不是我生的。”顾青一把把流鹿推开，然后给睡在榻上的孩子掖了掖被角。

“什么？！不会是…你抢的？！！”流鹿直接退到三米开外，一脸震惊的看着顾青，虽然清妄的规矩没那么多，但是抢孩子还真不行！

“此子，于风雪夜得存性命，是造化，有仙缘。”顾青没有管流鹿干嘛，她这个师叔随性的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不用多管。

流鹿听到顾青的话才再次上前，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目光停留在那张粉嫩的小脸上，也叹息了一句，“也是可怜，那便收了吧。若是她不想修道，清妄也能养她一辈子。若是想修道，那便正好拜你为师。只不过叫什么好呢？”

“向映星。向者，趋也，往也，亦为方向。”顾青的声音在温暖的烛光中缓缓流淌，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某种玄妙的韵律，“映者，照也，反射光辉，亦能彰显本质。愿其心向光明，如星璀璨，不迷于歧路；亦愿其身映清辉，明澈本心，照见世间迷雾，指引同道归途。”

“她会成为修道的，她是我的大弟子。”

……

青城山，清辉殿静室旁的偏殿。窗外竹影婆娑，室内檀香袅袅。

年幼的向映星，约莫两三岁的光景，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青色小道袍，正襟危坐在一张矮矮的书案前。她身量未足，双脚还够不到地面，悬在空中，微微晃荡。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神情却是超乎年龄的专注与认真。

顾青坐在她身侧，并未身着威严掌教服饰，只一袭简朴的云白宽袍，更显仙风道骨。她手中握着一支寻常的紫竹狼毫笔，笔尖饱蘸浓墨，却并未急于落下。

“映星，”她开口，声音温和，如同春风拂过新叶，“可知为师为何予你此名？”

小映星抬起头，黑亮的眸子清澈见底，她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却口齿清晰地将师尊曾告诉她的典故复述出来：“弟子知道！是因为…是因为师尊在星星很亮很亮的晚上，捡到映星，希望映星像星星一样，照亮…照亮…”她努力回想那个复杂的词，“照亮迷途。

顾青眉眼弯弯，眼中流露出笑意，轻轻颔首：“不错。‘向’者，心之所往，志之所趋；‘映’者，光华外显，明澈本心；‘星’者，悬于高天，指引暗夜。”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笔递到小映星那尚显稚嫩的小手中，自己的大手则轻轻覆在上面，稳住了笔杆。

“今日，为师便教你写自己的名字。”顾青的声音低沉而舒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写字如修行，一笔一划，皆需凝心静气，贯注神魂。”

她引着那只小手，在铺开的宣纸上缓缓落笔。笔尖触纸，墨迹晕开。

“先写‘向’字。”顾青引导着对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这一撇，要如利剑出鞘，干脆利落，是为‘志向’之坚。”笔锋划过，留下一道劲瘦的痕迹。“这一捺，则需沉稳厚重，如大地承载，是为‘心向’之定。”

小映星屏住呼吸，努力感受着师尊掌心传来的温热和那股引导的力量，小脸绷得紧紧的，依着那力道缓缓运笔。墨迹虽显稚拙，结构却已初具雏形。

“再看‘映’字。”顾青继续引导，笔锋转折，“日旁为光，中央为央。日光普照，方能映现万物。此字之意，在于‘发显’，在于‘澄明’。运笔需圆融通透，不可滞涩。”

小映星似懂非懂，但那双紧盯着笔尖的眼睛却格外明亮，仿佛要将每一笔的走向都刻进心里。

最后，写到“星”字时，顾青特意放慢了速度。“星这个字很特别，为师为卦修看天象定乾坤，‘星’字上为日，下为生，日月星辰，皆为天地所生之光明。”

一笔，一划。室内安静得只剩下笔尖与宣纸摩擦的细微沙沙声，以及两人清浅的呼吸。檀香的青烟笔直上升，阳光透过窗棂，在纸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那一大一小两个专注的身影拉长。

终于，三个字写完。墨迹未干，散发着独特的清香。字形虽谈不上漂亮，却笔笔认真，结构端正。

顾青松开了手，轻轻抚了抚小映星的头顶：“名字，不仅是一个符号。它承载着期许，亦是一道誓言。日后你每书写一次，便当自省一次：心向可曾偏移？灵台可还明澈？是否…担得起这‘星’字？”

小映星看着纸上那属于自己的名字，小脸上满是郑重。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未干的墨迹，随后她仰起头，看着师尊，用力地、清晰地说道：“弟子记住了！映星…会努力，像星星一样！以后有师弟师妹，映星也会像星星一样引领他们的！”

顾青原本肃穆沉静的面容，在听到小映星的这句奶声奶气又无比郑重的回答后，如沐春风般，瞬间漾开了难以自抑的涟漪。

“好~为师相信我们映星，等映星再大一些，师父教你厉害的法术，方便我们映星以后管教师弟师妹，好不好？”她的声音里满是未曾掩饰的愉悦与宠溺，她忍不住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小映星还带着婴儿肥、软乎乎的脸颊。动作轻柔，充满了长辈对稚子的亲昵。

（流鹿：别教！她不止管教师弟师妹！

酒歌：我真的求求了！送走师姐又来一个！）

……

“我是谁呀？”流鹿手捏着小映星脸上软乎乎的肉，笑的温柔。

“鹿…鹿师叔。”向映星有些口齿不清的回答，虽然不舒服但也老老实实的没有动。

“嗯？不对哦~课本上的知识没学好呀~怎么办呢？不好好学习的小朋友要被宗主打屁屁的~或者小映星你叫我一声师叔祖~”流鹿眯着眼，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平日里她那个师侄把孩子看的紧，说什么怕她带坏，导致她把人拐…不是，抱过来都是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

“鹿鹿不是我的师叔吗？”向映星眨着眼睛看着流鹿，眉毛皱成一团，眼眶刷一下就红了。

“那个给你带桃花酥的还有那个给你编好多竹子玩具的才是我们小映星的师叔呀~”流鹿见小家伙红了眼就心疼的一把将人抱起来哄，还把之前玄诚给人带的玩具拿到手中给人看。

“可是…我要鹿鹿也是师叔嘛~”向映星伸手搂住流鹿的脖子不撒手，一点目光都没有分向那个玩具，声音还带了些哽咽的哭腔。

流鹿一听心直接就化了，也不管什么礼教不礼教了，她这么年轻才一千多岁，就算让人叫师叔怎么了？！

“好~好~好~是师叔~我的映星师侄呦~莫哭~师叔在。”流鹿轻轻拍着向映星的后背，一边慢慢的颠着，一边给人顺气，直到怀中的人不再哭鼻子，只是安静的抱着她。

“那师叔会一直在吗？”向映星抱着流鹿的脖子闷了一会儿才开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流鹿。

“会的，师叔会一直护着我们映星，直到陨落。”流鹿笑着刮了刮小映星的鼻尖，然后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

向映星察觉到师叔的紧张，就随着流鹿的目光一同向后看，就看到拿着一个镜子皮笑肉不笑的师父。

“哎！别打脸！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偷把人抱过来了！师侄你轻点啊！不是！你别用八卦镜啊！”

在流鹿的惊恐求饶声中，向映星也忘记问最后一句，‘陨落是什么意思？’。而未问出的话，也伴随着时间被掩盖在记忆下，准备在未来的某个时候，给人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