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泠站在院中,目光从温离腰间铜铃移开。那道新划痕在晨光下泛着浅白,像是被什么硬物刮过。她没说话,转身走向屋顶。
瓦片整齐,缝隙干净,没有踩踏痕迹。她沿着屋脊往东南角走,脚步轻缓。手指一寸寸抚过瓦面,直到触到一块微松的青灰瓦。她停下,蹲下身,将瓦片轻轻掀开。
背面刻着细纹,龙形盘绕,线条极密。她认得这种工艺——齐国东宫匠造司专用。魏都民用陶土烧制的瓦片质地偏软,颜色泛黄,而这块坚硬如石,底色发青。箭羽刮过的痕迹还在边缘,说明飞刀是从这里射出后卡进瓦缝的。
她把瓦片翻过来握在手中,走下屋顶。
温离站在原地,手仍按在铜铃上。见她下来,开口问:“找到什么?”
燕南泠没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竹简,翻开一页。上面是昨夜醒来后默记的文字:三行字清晰写着,“齐太子私通灵教,以细作引命定之人入局。”她记得自己醒时天未亮,指尖发麻,像是刚从深水里浮出。那三行字在意识中停留片刻便开始模糊,她立刻提笔记录,不敢迟疑。
“这不是楚后的局。”她说,“是齐太子设的。”
温离皱眉:“他为什么要嫁祸楚后?”
“为了乱。”燕南泠把竹简收回袖中,“魏楚交恶,他好从中取利。我们查得越深,两国越不稳。”
温离沉默一会儿,伸手摸向腰间另一枚铜铃。这是她昨日换上的,旧的那一枚已送去查验音律来源。她低声道:“可铜铃确实是楚宫祭礼用的调子。”
“有人知道这调子。”燕南泠说,“并把它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瓦片,又想起昨夜残卷中的文字。这次浮现的内容比以往更完整,不像碎片记忆,倒像是某种警示。她从未见过残卷主动在梦外显文,但这一次,她在闭眼入睡前就看到了那三行字悬浮于黑暗之中,清晰得如同刻在眼前。
“他们想让我顺着‘楚’的线索走到底。”她说,“走到兵戎相见为止。”
温离盯着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燕南泠没动。她从药囊里取出谢玄青送的短匕,刀身窄长,刃口锋利。她握住刀柄,在瓦片背面缓缓刻下一个字。
“齐。”
每一笔都用力,刀锋切入瓦体,发出细微的刮擦声。刻完最后一划,她抬起手,将瓦片递给温离。
“你说,这案子若扯上齐国,会怎样?”
温离没接,只是看着那个字。她的手指收紧,铃铛轻响了一声。
远处林间传来弓弦震动的声音。
燕南泠反应极快,侧身往后退了一步。温离同时拔刀,横扫而出。刀背击中一支黑羽短箭的中段,将其打偏。箭矢斜飞出去,深深插入院旁老槐树干,颤动不止。
两人快步上前。
箭尾木芯渗出暗红液体,顺着纹理往下流,在树皮上慢慢勾出一个扭曲的字。
“灵”。
温离伸手碰了碰那道痕迹,指尖沾上一点湿意。她凑近闻了一下,收回手。
“不是墨。”
燕南泠点头:“是血。凝了很久的血。”
她们对视一眼。
温离低声说:“他们在看我们反应。”
“不是看。”燕南泠望着树干上的字,“是在逼我们选。”
她抬头看向林子深处。树影交错,枝叶晃动,却没有脚步声。那人早已离开,或藏得更深。
“飞刀从屋顶射来,角度精准。”她说,“他知道我们会去查屋顶,也知道我们会发现瓦片。这一箭,是回应。”
“回应什么?”
“回应我刻下的这个‘齐’字。”她指了指手中的瓦片,“他知道我在试探,所以也回了一个字。”
温离盯着树上的“灵”字,眉头紧锁:“灵教……齐太子……他们联手了?”
“不止。”燕南泠说,“齐太子派细作进来,不只是杀人,也不是单纯传递消息。他在布眼线,等我们做出选择。一旦我把这块瓦片交上去,魏国会立刻召集群臣议事,边境兵马调动,楚国必然察觉。那时候,不管真相如何,战事都会起。”
温离咬牙:“所以他不怕我们查出来,就怕我们不查。”
“查出来了才好。”燕南泠把短匕插回腰间,“只要我们动,他就顺势推波助澜。”
她低头看了看瓦片,又看了看树干上的血字。两者遥相对望,像是一场无声对话。
“他们要的不是结果。”她说,“是要过程失控。”
温离深吸一口气:“那就别让他们得逞。”
她伸手从树干上拔下那支箭,仔细查看箭杆。材质为黑檀木,轻而坚韧,箭羽用的是北地寒鸦的尾羽,排列方式与魏军所用不同。她在箭杆底部发现一个极小的刻痕,像是数字“七”。
“齐国细作惯用七号复合弓。”她低声说,“每次行动只带七支箭,射完即撤。”
燕南泠接过箭,翻转过来。箭头未淬毒,但表面有一层薄蜡封住金属,防止氧化。这种处理方式只在齐国宫廷暗探中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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