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谢玄青的银甲上,反光刺眼。
燕南泠抬手挡了一下。
她刚从山坡下来,脚边还沾着碎石和干泥。药囊口松了半寸,露出一点青灰色布角。她没去扶,只把腰带重新系紧。
远处烟尘更近了。不是散兵游勇,是整队骑兵,马蹄扬起的土浪连成一线。
谢玄青站在她前头,没回头,声音很平:“来了。”
燕南泠点头。
他往前走了三步,站定。身后士兵立刻列阵,长枪斜指地面,盾牌齐刷刷扣在左臂。
一匹黑马奔至阵前,马上人披灰袍,腰悬铜牌,胸前绣着兵部字样。
那人翻身下马,靴子踩进土里,溅起小片尘。
他没看燕南泠,直接朝谢玄青拱手:“奉旨传令。镇北将军谢玄青接旨。”
谢玄青没动。
使者顿了顿,从袖中抽出一封火漆文书,递上前。
谢玄青没接。
他盯着那封信看了两秒,忽然伸手,一把抓过去。
纸张撕裂声很脆。
一片、两片、三片——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信撕成六段,抬手一扬。
风卷着纸屑飞向半空。
使者脸色变了:“谢将军!这是兵部急令!你可知抗旨之罪?”
谢玄青把撕剩的火漆块捏在手里,指节发白:“我知道。”
他侧身,让出身后位置。
燕南泠往前一步。
使者这才正眼看她。目光扫过她眉骨的疤、腰间的匕首、染灰的靛青衣角,最后停在她脸上。
“燕南泠。”他念出名字,“擅闯皇陵地宫,惊扰先灵,勾结邪教,私启禁阵。即刻押解回都,听候审问。”
燕南泠没说话。
谢玄青开口:“她救过三万将士的命。”
他右手一翻,掌心摊开一张战报。纸边焦黑,中间有大片暗红血迹,字迹被晕开几处,但还能看清——“齐军夜袭,伤者逾千,燕氏配药七剂,稳住军心,未溃。”
使者皱眉:“这与地宫之事无关。”
“有关。”谢玄青把战报拍在他胸口,“昨夜她还在营中熬药,今晨就有人报地宫异动。她没去地宫,是地宫自己开了门。”
“胡言!”使者后退半步,“地宫封闭百年,怎会自开?必是她用邪术引动!”
谢玄青没再解释。
他抬手,指向山坡方向:“你去看看塌陷的岩缝。再查查昨夜守山哨所的轮值簿。第三班缺两人,一个死在哨塔,一个倒在洞口。他们死前,看见什么?”
使者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谢玄青收回手:“我不拦你查。但人,我送。”
“你送?”使者冷笑,“你是将军,不是押解官。”
“我是。”谢玄青说,“我护她入都,当面禀明陛下。若她真有罪,我谢家满门,同领其责。”
使者沉默。
他盯着谢玄青的脸看了很久,又扫了眼燕南泠。
她一直没动,也没低头,只是静静站着。
风把她的发丝吹到额前,她抬手拨开,动作很轻。
使者忽然说:“她若途中脱逃呢?”
谢玄青答:“她不会。”
“若她拒不受审?”
“她会。”
“若她……用妖法伤人?”
谢玄青终于转头,看了燕南泠一眼。
她也正看着他。
他收回视线,对使者说:“她若动手,第一个拦她的,是我。”
使者没再说话。
他转身翻身上马,勒缰调头。
临走前,他丢下一句:“三日后,都城东门,兵部点验。”
马蹄声远去。
谢玄青没动。
直到最后一骑消失在山脊线,他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燕南泠说:“你不该撕信。”
“该。”他说,“不撕,他们明天就带锁链来。”
她没反驳。
他抬手,示意士兵散开。
两人往营地走。
路上谁也没说话。
帐篷搭在背坡,帘子半垂。谢玄青掀开进去,燕南泠跟在后面。
帐内只有一张矮案,一盏油灯,两把木凳。
谢玄青从角落取来一个布包,放在案上。
他解开系绳,抖开一层油纸,再掀开一层软缎。
里面是一副软甲。
黑色,无纹,质地比旧甲更薄,摸上去却更韧。
燕南泠伸手碰了碰肩甲边缘。
他按住她手腕:“别急。”
他解开甲片背面的搭扣,翻过来。
内衬朝上。
银线细密,绣着一圈星纹。纹路中央,是一个“玄”字。
燕南泠指尖停住。
她认得这个纹路。
和残卷空间地板上的纹路一样。
和谢玄青短匕柄上的刻痕一样。
和她第一次见他时,他甲胄内衬露出的那一角一样。
谢玄青说:“这是我祖父留下的图样。当年他守北境,靠这副甲活过三次雪崩。”
燕南泠没说话。
她低头看着那个“玄”字,手指顺着银线描了一遍。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她问。
“从你治好第一例寒症开始。”他说,“那时我就知道,你会去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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