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上的字刻得很深,像是用刀狠狠划上去的。燕南泠把木牌放在桌上,手指从那行字上轻轻扫过。她没有说话,只是坐了下去。
外面风声渐小,营地开始安静下来。士兵们在清点战利品,搬运尸体,处理俘虏。温离带人巡视后谷,确认没有遗漏的敌军潜伏。一切看起来都结束了。
但她知道没那么简单。
掌心又热了一下,星纹微微发烫。这不是错觉,是身体在提醒她什么。她闭眼调息,灵觉缓缓铺开,像一层薄雾笼罩四周。脚步声、呼吸声、远处马匹的响鼻,全都清晰可辨。
其中一个脚步,在主帐外停了三次。每次都不进,只绕一圈就走。那人穿的是魏军布靴,但步幅偏大,落地时右脚比左脚重半分。
不是魏兵。
她睁开眼,提笔写下一行药方,交给守在门口的副官:“送去医帐,让新来的学徒照着抓药。”
副官应声而去。她等了片刻,起身跟上。
那人果然没走远。他在水源区附近停下,低头查看水渠流向,袖口微动,指甲在布料上划了几下。燕南泠站在暗处没出声。她认得那种记法——不是写字,是刻符号。楚国技术使团的人才用这种方式记录机密。
她转身回帐,路上遇到萧无痕。他站在了望塔下,目光扫过营地边缘。
“你看到了?”他问。
“嗯。”她点头,“楚使的人,盯了核心存放地两轮。”
萧无痕眉头一沉。“他们打着‘协助修复’的名义来,实际上一直在探查机关阵的结构。”
“不只是结构。”她说,“他们在找控制方式。”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多说。有些事不用讲明,彼此心里都有数。
天黑前,楚使亲自来了。
他穿着青灰长袍,腰间挂着一块玉牌,说是楚王赐的信物。他走进营帐时脚步很稳,眼神却在屋角铁匣上多停了一瞬。
“贵国机关之术,实乃天下奇观。”他说,“今日一战,齐军溃败,足见此物威力。”
燕南泠坐在席上,不动声色。“侥幸取胜罢了。若非将士用命,单靠机关也挡不住千军万马。”
“话虽如此。”楚使走近几步,“但这核心……我曾在楚宫见过相似之物。形状不同,运转之声却如出一辙。”
她抬眼看他。“哦?”
“王曾命工匠仿制,终不得其法。”他低声说,“如今见真品在此,才知非人力可轻易复刻。”
燕南泠没接话。她在等。
果然,夜里有人送来食盒。
是个年轻仆从,低着头把东西放下。“使臣听闻医官连日操劳,特备补汤一碗,望您保重身体。”
她道了谢,接过食盒,等仆从走远才打开。
汤是温的,气味正常。她取出银针,一根根试过,无毒。但在碗底沉淀着一层细粉,颜色微闪,像是砂粒,又不像。
她用指尖沾了一点,搓了搓。
星砂。
这种东西不会出现在普通药材里。它能干扰梦境,阻断灵觉者与星渊的连接。如果她今晚入睡时喝了这汤,意识就进不去残卷空间。
对方的目标不是杀她,是断她的情报来源。
她把汤倒进土里,洗净碗筷,另包了一枚安神药丸放进空盒,让人送回去,附言:“多谢厚意,改日当面致谢。”
做完这些,她换下外衣,盘膝坐下。
夜深了。
意识沉下去的速度比白天快。星渊的空间依旧黑暗,虚空中有三行字浮现:
楚王野心
不可轻信
共造非共主
字很快消失,但她记住了。
睁开眼,她吹灭灯,坐在黑暗里等。
半个时辰后,外面传来脚步声。这次只有一个人,走得极慢,像是怕惊动守卫。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燕医官。”声音压得很低,“我能进来吗?”
是楚使。
她点了油灯。“请进。”
楚使关上门,站在桌边。灯光照在他脸上,神情不再温和。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他说。
“你说。”她看着他。
“楚王愿以五城之地、三千精兵为酬,借核心一用。”他语速加快,“不是夺,也不是抢。我们只想在边境设防阵,挡住齐军西侵。你们守住北线,我们守住西南,互为呼应。”
“然后呢?”她问。
“然后?”他一顿,“然后天下安定。”
“天下安定?”她冷笑一声,“你刚才说‘借’,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们想掌控它。”
“这只是谈判筹码!”他声音提高,又立刻压下,“你们魏国现在有核心,但我们有图纸。当初两国联合研制,本就说好共享成果。现在你们独占,算什么盟约?”
“图纸是共享了。”她说,“可谁能启动它?谁能让它不暴走?谁能在震动时用手去压住它的跳动?”
楚使哑然。
“核心不是死物。”她站起身,“它是活的。它认人。而它现在认的是我。”
“那你就不怕楚国自己造一个出来?”他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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