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食肆记事 第44章 惊涛渡· 死里逃生与分道扬镳

孙头领的突然发难，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瞬间将苏晏晏三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那军官眼神锐利如鹰，手按刀柄，厉声喝道：“怎么回事？！说清楚！”他身后的几名兵士也立刻围拢过来，刀锋半出鞘，寒光闪闪。

张伙夫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孙头领骂道：“孙老二！你他娘的放什么屁！苏娘子和她表弟这些日子勤勤恳恳，哪里不对劲了？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孙头领却是有备而来，阴恻恻地笑道：“张胖子，你收了人家什么好处，这么帮着说话？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这男的夜里行动鬼祟，身手敏捷，绝非普通力夫！还有这妇人，一手厨艺精绝，岂是寻常流民能有？我看他们来历不明，说不定是北边混过来的细作！”

“细作”二字一出，气氛更是紧张到了极点！周围其他商队的人也都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苏晏晏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在“亲眼所见”和“细作”的指控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她紧紧攥着璎珞的手，能感觉到孩子在她掌心剧烈地颤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如石的苏十三，忽然抬起了头。他没有看那军官，也没有看孙头领，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商队主事身旁，那位之前尝过鲤鱼焙面、表示过欣赏的钱管事。

他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在传递着某种无声的信息。

钱管事接触到他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他看了看脸色惨白却依旧强自镇定的苏晏晏，又看了看被吓得快要哭出来的璎珞，再联想到苏十三那日解决贼人时展现的、远超力夫的沉稳（此事张伙夫私下与他提过），以及苏晏晏那手绝非寻常的精湛厨艺……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飞快闪过。

这三人，绝非普通流民，但也未必是细作。或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尤其是那小女孩，看着着实可怜。更重要的是，若真在此地被扣下，严加审讯，万一牵扯出什么不该牵扯的，对商队也绝非好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电光火石之间，钱管事已有了决断。他上前一步，对着那军官拱了拱手，脸上堆起圆滑的笑容：“军爷息怒，息怒！一场误会，绝对是误会！”

他挡在苏晏晏三人身前，对军官低声道：“军爷，这孙老二与张伙夫素有私怨，这是借机报复，胡言乱语呢！这妇人和她弟妹，是我们在路上收留的可怜人，手艺是不错，但也正因如此，才留在队里帮厨。至于她这表弟，力气大些，夜里警觉些，也是为了商队安全嘛！若真是细作，岂会如此安分？还请军爷明察！”

说着，他又不动声色地塞过去一块比之前更大的银锭。

军官捏了捏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钱管事笃定的神色，再打量了一下苏晏晏三人——一个弱质女流，一个沉默的青年，一个吓坏了的孩子，确实不像穷凶极恶之徒。孙头领与张伙夫不和，他也是略有耳闻。

“哼！”军官冷哼一声，收回了按刀的手，瞪了孙头领一眼，“管好你手下的人！再敢胡言乱语，扰乱秩序，一并拿下！”

孙头领没想到钱管事会突然站出来力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在军官的威压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悻悻退下。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关！”军官不耐烦地挥挥手。

危机解除！

苏晏晏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全靠一股意志强撑着。她感激地看了钱管事一眼，对方却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去招呼队伍过河。

张伙夫也是松了口气，狠狠瞪了孙头领一眼，催促着众人赶紧登船。

巨大的渡船缓缓离岸，驶向波涛汹涌的黄河对岸。河风猎猎，吹得人衣衫鼓荡。苏晏晏站在船舷边，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北岸，心中百感交集。又一次死里逃生！若非钱管事关键时刻出手，若非苏十三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后果不堪设想。

璎珞紧紧抱着她的腰，小脸埋在她身上，久久不肯抬头。苏十三站在她们身后，如同沉默的礁石，望着浑浊的河水，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头领站在船的另一头，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目光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渡过黄河，意味着他们真正离开了汴京的核心区域，但也意味着，他们与这支商队的关系，已经出现了难以弥合的裂痕。

当晚，商队在南岸的一个大镇驻扎。钱管事私下找到了苏晏晏。

“苏娘子，”钱管事开门见山，语气不复之前的热情，带着几分疏离和告诫，“今日之事，想必你也清楚。孙老二那人睚眦必报，你们继续留在商队，恐再生事端。况且……”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她和苏十三一眼，“你们恐怕也非寻常流民吧？商队求的是财，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苏晏晏心中明了，今日钱管事出手相助，已是仁至义尽，不可能再庇护他们了。

“钱管事的意思，小妇人明白。”苏晏晏平静地说道，“多谢管事今日援手之恩。我们……明日便自行离开。”

钱管事点了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钱袋，递给苏晏晏：“这里有些散碎银两，算是对你们这些时日辛苦的酬谢。南下去泉州，路途遥远，你们……好自为之。”

苏晏晏没有推辞，接过钱袋，再次道谢。

回到简陋的住处，苏晏晏将决定告诉了苏十三和璎珞。

“离开也好。”苏十三语气平淡，“那孙头领是个隐患，留在商队，迟早出事。”

璎珞听说要离开，虽然有些害怕未知的前路，但更多的是对摆脱孙头领那种恶意目光的解脱。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三人便收拾好行装，悄然离开了商队营地，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站在高处、眼神复杂望着他们离去的钱管事，以及角落里，孙头领那阴冷不甘的注视。

重新踏上陌生的土地，身边不再有喧嚣的车马和人群，只有无尽的道路和未知的前程。但这一次，他们心中少了几分仓皇，多了几分决绝。黄河天堑已过，南下的路就在脚下，无论多么艰难，他们也只能，也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