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宸回响 第58章 石昊的家庭迷宫

从林薇家出来，午后的阳光正好，带着暖意，却似乎照不进石浩的心底。他一路沉默着，与平时那个大大咧咧、活力四射的形象判若两人。他甚至没注意到苏小婉递过来的、他最喜欢的能量棒，只是低着头，目光没有焦点地看着脚下不断后退的人行道砖缝。

“喂，石头，你到底怎么了？”凌峰放缓脚步，与他并肩而行，语气平和，“从薇姐家出来你就魂不守舍。如果是因为陈老师的批评，我觉得她说得对，但那并非否定你，而是提醒你力量的使用需要智慧和代价。”

石浩摇了摇头，粗声粗气地说：“不是老师的事。”他停下脚步，在一处街心公园的花坛边缘坐下，双手交握，手肘撑在膝盖上，宽厚的背影在阳光下竟显得有些沉重和落寞。他看了看身边两位可以托付生死的伙伴，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是……是我爸。”他开始了叙述，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得的犹豫，“你们都知道，我爸是退伍兵，因伤退役的。他腿上留有弹片，阴雨天就疼得厉害，但脾气比那弹片还硬。”

他抬起手，意念微动，一道无形但质感清晰的“心象壁垒”瞬间出现在他掌心前方。与之前均匀的蛋壳状不同，此刻的壁垒在他掌心前方明显更厚实、更具质感，边缘甚至泛着微不可查的、类似经过千锤百炼的合金般的光泽，随着他的意念，壁垒的形状还能微微变动，虽然还不熟练，但确实有了初步的可塑性雏形。

“看，昨天用了那个……‘反击’之后，它……好像变了。”石浩语气复杂，既有能力突破瓶颈的兴奋，更有深沉的顾虑，“我能感觉到，它不只是能‘挡’，好像……也能更主动地‘推’甚至‘撞’出去了。”

苏小婉好奇地伸手想去触摸，被一层柔和但坚韧无比的力量稳稳挡住。“哇！石头你真的升级了啊！防御力感觉更强了，还多了形态变化！这是好事啊！”

“是啊，”石浩收回能力，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但我爸要是知道了，估计得用他那根老皮带，再给我‘巩固’一下他关于‘守护’的信念。”

他详细地说起了一件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往事。那是他刚上初中，能力初步觉醒还无法控制的时候。一次放学，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欺负他同班的一个瘦小同学，石浩看不过去，热血上头冲了过去。在推搡中，他尚未成形的“壁垒”第一次被动爆发，虽然没伤人，却把那个带头的混混推得踉跄后退，后背狠狠撞在了粗糙的砖墙上，胳膊肘擦破了一大块皮，鲜血直流。

对方家长闹到学校，不依不饶。他父亲来处理。当着老师和对方面，父亲一句辩解没有，结结实实给了石浩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然后按着他的头，强迫他给人家鞠躬道歉，赔偿了所有医药费和营养费。回家的路上，父亲一言不发，那沉默比任何打骂都更让人窒息。

晚上，父亲来到他房间，手里拿着那根熟悉的皮带，却没抽他。只是把皮带“啪”一声放在书桌上，沉声说：“我今天打你，不是因为你帮同学，是因为你用了不该用的力量，还控制不住！我教你的拳脚，是让你强身健体，关键时刻保护自己和你觉得该保护的人。你今天出手，初衷是好的，但结果呢？你控制不住！今天只是擦伤，明天要是失手打出事呢？你这古怪的能力更是如此！”父亲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桌面上，“记住，你身上多一分力，心里就要多十分掂量！这力量是‘盾’，是让你站稳了，保护身后的人的！不是‘矛’，不是让你捅出去的！永远别想着用它去攻击！否则，我第一个废了你！听见没有？！”

那晚父亲的话语，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了石浩的心上。从此，他将自己的能力死死地约束在“防御”的框架内，从未越雷池一步。直到昨天，在那种危急关头，守护同伴的急切压倒了对父亲训诫的本能遵从，他才踏出了那一步。

“我能理解叔叔，”凌峰听完，沉吟道，“他经历过真正的战场，见过力量的破坏性，所以他更懂得力量的边界和责任。他怕你误入歧途，滥用力量，伤及无辜，也伤了自己。”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石浩有些烦躁地抓了抓他那头硬茬般的短发，“可昨天那种情况，我不把那家伙打退，他跑了，以后还会害更多人！而且……而且当我用壁垒撞开那些影子，保护了你们，还击退了敌人时，我心里很痛快！我觉得那没错！这不矛盾！守护有时候也需要把碍事的家伙推开啊！”

苏小婉插着腰，一副小军师的架势：“我觉得你就是钻牛角尖了！叔叔说的是不能‘滥用’力量去‘攻击’，又没说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反击！昨天我们是在救人，是在阻止犯罪！你这叫‘防卫性出击’，是守护的延伸！就像……就像古代的盾牌，除了格挡，不也有盾击的技巧吗？难道举着盾的士兵就只能站在原地挨打不能还手了？”

凌峰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冷静而睿智：“小婉说得对。你父亲给你的是基石，是‘心法’，他告诉你力量的本质是‘守护’，这是对的，是根本。但具体如何实现‘守护’，战场上瞬息万变，需要你自己去判断、去创造。你的能力在成长，你的认知也应该随之成长。‘守护’并非只有被动承受一种形式。或许，你需要找个机会，和你父亲好好聊一聊，不是争论对错，而是告诉他你的想法，你遇到的情况，以及你对‘守护’更深的理解。”

石浩沉默了很久，看着自己的双手。父亲那严厉而期望的眼神，与伙伴们信任和支持的目光在他脑海中交织。他意识到，他面临的不仅仅是如何驾驭能力，更是如何跨越父辈用自身经验构筑的、名为“爱”与“保护”的迷宫，找到属于自己的、践行守护信念的道路。

这条“家庭迷宫”，或许比他面对的任何心象迷宫都更加复杂，更需要勇气和智慧去突破，去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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