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好黑……姐姐……不要……”
安娜破碎的呓语如同幽灵的叹息,在寂静的岩洞中消散,却让宋博士的心猛地揪紧。灯塔?黑暗?姐姐?是伊莲娜吗?这模糊的呼唤指向何处?她紧紧抱着安娜,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女孩梦魇中的寒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夜枭。夜枭在听到“姐姐”二字时,背影有瞬间难以察觉的僵硬,但她没有回头,只是更专注地检查着那个散发出微弱烟火气的洞口。
十分钟的休息短暂得如同眨眼。体力的恢复微乎其微,但紧迫的形势不容他们再多停留。安娜的状况在低温环境下难以维持,物资也即将告罄。
“走吧。” “牧羊犬”率先起身,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疲惫的阴影。他重新背起轻飘飘的背包,检查了武器,将最后一点干净的水递给宋博士,“给她润润嘴唇。”
宋博士感激地接过,小心地蘸湿安娜干裂的唇瓣。女孩无意识地抿了抿,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中紧闭,长睫毛如同蝶翼般脆弱地颤抖。
夜枭已经探身进入那个选定的岔洞,微光手电的光柱在狭窄的通道内晃动。“有风,通道是向上的,应该能通到地面。”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空洞的回音。
三人再次踏上征程。这条通道比水下那段干燥许多,但依旧崎岖难行,时而需要攀爬陡坡,时而需要侧身挤过狭窄的岩缝。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烟火气逐渐变得清晰,混合着松木燃烧后的焦糊味和某种……陈旧皮革的气息。这给了他们一丝希望——附近很可能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艰难跋涉了近一个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线微弱的天光,伴随着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出口被茂密的藤蔓和灌木遮掩着。夜枭小心地拨开植被,向外窥探。
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天色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不远处,隐约可见几栋低矮的木屋轮廓,屋顶铺着厚厚的苔藓,烟囱寂静无声。木屋周围有一片空地,散落着一些废弃的木材和锈蚀的工具。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早已废弃的护林站或狩猎小屋,荒凉,但暂时看不到任何人影。
“安全。”夜枭观察了片刻,低声道。
三人依次钻出洞口,重新呼吸到山林间清冷的空气,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们迅速隐蔽在树林边缘的阴影里,警惕地观察着那几栋木屋。
“这里不像有人常住。” “牧羊犬”锐利的目光扫过空地上的杂草和屋顶的鸟巢,“但烟火气是新的,可能最近有人来过,或者……刚离开不久。”
“需要补给,尤其是药品和食物。”宋博士看着怀里气息愈发微弱的安娜,心急如焚。
“我进去侦查。”夜枭主动请缨,她的动作比“牧羊犬”更轻盈,对山林环境也更熟悉。“牧羊犬”点头同意,示意宋博士和安娜留在原地隐蔽,自己则持枪在外围警戒。
夜枭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向最近的那栋木屋。她贴近墙壁,倾听片刻,然后灵活地撬开一扇窗户,翻身而入。几分钟后,她出现在门口,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牧羊犬”和宋博士立刻带着安娜快速进入木屋。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灰尘和霉味,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破木床、一个锈蚀的铁炉子和几张歪斜的椅子。但角落里堆着一些罐头食品、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甚至还有一个落满灰尘但看起来完好的急救箱!这简直是天降甘霖!
“这里有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夜枭指着炉子里残留的灰烬和桌上一个空罐头盒,“但人应该离开不久,或者……刻意布置成这样。”
宋博士顾不上多想,立刻打开急救箱。里面有一些基础的消毒纱布、绷带、止痛药和抗生素!虽然型号普通,但足以应急!她迅速给安娜更换了腿上简陋的敷料,给她喂了点水和碾碎的抗生素。安娜在昏睡中吞咽得很困难,但生命体征似乎暂时稳定了一丝。
“牧羊犬”则快速检查了食物和水的安全性,确认无误后,大家分食了一些罐头,补充几乎耗尽的体力。短暂的休整和补给,让绝望的气氛稍稍缓解。
然而,这种缓解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夜幕即将完全降临,宋博士正准备给安娜进行进一步检查时,屋外负责警戒的“牧羊犬”突然发出了一声极低却尖锐的口哨预警!
有情况!
三人瞬间绷紧神经。夜枭迅速熄灭了手电,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宋博士紧紧抱住安娜,蹲在床后。“牧羊犬”和夜枭则分别隐蔽到窗边和门后,枪口对准外界。
树林外,传来了引擎由远及近的轰鸣声!不是汽车,更像是……山地摩托车或全地形车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辆!
声音在护林站空地上停了下来。引擎熄火。接着是车门(或类似结构)打开的声音,以及几个男人低沉的交谈声,声音被风声模糊,听不真切,但能感觉到对方的随意和……某种掌控感。
“妈的,这鬼天气,差点迷路。”一个粗哑的声音抱怨道。
“少废话,检查一下屋子,老规矩,轮流守夜。明天一早还得去下一个点。”另一个较为冷静的声音命令道。
脚步声向着木屋走来!
宋博士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是护林员?还是……其他势力?听语气,不像是IbEo那种官方做派,也不像圣殿的精锐,反而更像……地头蛇或者雇佣兵?
“牧羊犬”对夜枭打了个手势,示意准备无声制伏。在对方推门而入的瞬间发起攻击,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门把手转动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宋博士抱在怀里的安娜,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剧烈痛苦的咳嗽!声音在死寂的屋内显得异常清晰!
门外的动静瞬间停止!
“屋里有人!”那个粗哑的声音立刻警觉地喊道。
完了!暴露了!
“牧羊犬”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就在木门被猛地踹开的瞬间,他如同猎豹般扑出!夜枭也从侧面闪出!
然而,门外的人反应极快!一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猛地射入屋内,刺得人睁不开眼!同时响起的不是枪声,而是某种高压气瓶释放的嗤响!
“牧羊犬”冲在最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击中胸口,闷哼一声,动作瞬间僵直,踉跄着后退,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软倒在地,抽搐着失去了意识!是高压电击枪!
夜枭凭借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险险避开了正面冲击,但强光还是让她出现了瞬间的致盲,她凭借感觉向侧面翻滚,躲到了炉子后面。
宋博士紧紧抱着安娜,缩在床后,惊恐地看着眼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对方使用的不是致命武器,而是捕捉用的电击枪,这意味着……他们想要活口?
两个穿着深色户外服、戴着防风镜和面罩的高大男人迅速冲进屋内,动作矫健专业。一人用枪指着倒地抽搐的“牧羊犬”,另一人则警惕地扫视屋内,强光手电很快锁定了床后的宋博士和安娜。
“还有一个女人和孩子!”持枪者报告道。
“控制住。”门外那个冷静的声音说道。接着,一个身影缓步走入屋内。他同样穿着户外服,但没戴面罩,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留着短须、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的脸。他看起来像是领队,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牧羊犬”,又看向躲在炉子后的夜枭,最后定格在宋博士和安娜身上。
他的目光在接触到安娜苍白的面容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像是惊讶,又像是……确认了什么。
“把他们都带出去。”领队挥了挥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小心点,别伤着那个女孩。”
另外两个队员立刻上前,一人将失去意识的“牧羊犬”拖出屋外,另一人则用枪指着宋博士和夜枭,示意她们起身出去。
宋博士紧紧抱着安娜,心脏狂跳。这些人是谁?他们认识安娜?还是仅仅因为看到孩子而手下留情?夜枭缓缓站起身,举起双手,眼神冰冷地与那个领队对视着,没有任何言语。
三人被押解到屋外的空地上。那里停着三辆改装过的、适合山地行驶的全地形车。除了进屋的三人,外面还有两个同样装束的队员在警戒。对方共有五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领队走到宋博士面前,目光再次落在安娜脸上,这次看得更加仔细。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安娜的额头,但宋博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安娜护得更紧。
领队的手停在半空,他收回手,看着宋博士,眼神深邃,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让宋博士浑身冰凉的问题:
“伊莲娜·罗斯托娃……是你们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