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扫九荒 第76章 月下互诉，此心唯一

石穴内，时光在静谧中悄然流淌。借助林轩太初灵力的持续温养与丹药之力，苏月原本苍白的脸颊已恢复了往日的莹润光泽，只是元气仍需时日慢慢调补。林轩自身的损耗也基本恢复，经脉在那混沌道韵的滋养下，反而比之前更加坚韧宽阔，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一夜，仙府之内似乎也陷入了某种短暂的平和。透过石穴缝隙，可见外界天光已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冷而明亮的辉光。

“外面的禁制似乎有变化，灵气波动平缓了许多。”苏月凝神感知片刻，轻声道。她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依旧清越。

林轩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走到裂缝入口，小心地拨开那些散发着微光的藤蔓向外望去。

只见仙府上空，那原本乳白色、充满肃杀之气的天光已然隐去，一轮皎洁的、远比外界所见更加硕大明亮的明月，悬于中天，洒下如水般的清辉。月华笼罩之下，原本杀气四溢的仙府外围，竟显露出几分朦胧而静谧的美感。连绵的殿宇飞檐在月光下勾勒出沉默而庄严的剪影，远处的云海缓缓流淌，泛着梦幻的银边，就连空气中那些躁动不安的灵气粒子，似乎也在这纯净月华的安抚下变得温顺、柔和了许多。

“好美的月色。”林轩忍不住低声赞叹，连日来的厮杀、逃亡、重伤、悟道，精神始终如同绷紧的弓弦，此刻见到这般宁静澄澈的景象，心神不由得为之一松，仿佛被月光洗涤。

苏月也轻轻走到他身旁，并肩望向那轮奇异的仙府明月。清冷的月辉洒在她如玉的侧脸与如瀑的青丝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流转不定的银纱，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疏离，多了几分如梦似幻的柔和。月光在她长而密的睫毛上跳跃，投下小扇般的阴影。

“流云仙尊的手段，果然通天。竟能在这洞天之内，演化出如此真实的月相，引动天地气机变化。”苏月轻声说道，清冷的嗓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动听，如同玉石轻叩。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静静地沐浴在月光下，享受着这暴风雨来临前难得的安宁。石穴之外万籁俱寂，唯有微风拂过藤蔓发出的沙沙细响，以及彼此清晰可闻的、渐渐同步的呼吸声。

一种微妙而旖旎的气氛，在无声中悄然蔓延，充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

林轩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中有力的搏动，一声声，敲击着耳膜。他目光流转，再次落在苏月被月华映照得近乎透明的容颜上，心中那份早已深种的情愫，如同被月光催发的种子，汲取着连日来生死相依的养料，再也无法抑制地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夜露微凉和身边人淡淡幽香的空气涌入肺腑，鼓动着他的勇气。他转过身，正对着苏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异常坚定，打破了这静谧：

“苏师姐。”

苏月闻声，也缓缓转过头来。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下，仿佛两泓被春风拂过的秋水，清晰地倒映出他有些紧绷的身影，漾动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尾音微扬，带着一丝询问，一丝了然的等待。

“自青玄门初遇，师姐于演武场外赠药之情，于云海之巅论剑之谊，林轩一直铭记于心，不敢或忘。”林轩的声音低沉而认真，目光灼灼，仿佛有星火在其中燃烧，“后来宗门变故，我蒙受不白之冤，沦为叛徒，举世皆敌。茫茫人海，滚滚浊世，唯有师姐，信我清白，不惜违背门规，毅然下山寻我踪迹……更在危难之时，屡次舍身相护，甚至不惜自损道基……”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那些共同经历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让他的目光变得更加炽热而深邃：“师姐于我，早已不仅是同道挚友，更是我黑暗沉沦中唯一的明灯，是绝境深渊里不变的依靠。这份情谊，林轩……感激不尽，亦……珍视无比，刻骨铭心。”

苏月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只是那悄然握紧的指尖，以及白皙耳垂上渐渐晕染开、直至变得明显的淡淡粉色，泄露了她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我知道，”林轩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苦涩的自嘲，但更多的却是无比的郑重与恳切，“我如今修为低微，前途未卜，身负血海深仇，仇敌环伺，实非良配。甚至可能……会连累师姐。”

他的声音再次变得斩钉截铁，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但……此心已定，唯师姐一人！我不知未来道途有多远，亦不知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万丈深渊，但我愿以此手中之剑，为你斩开荆棘，护你周全，此生不渝，百死无悔！”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海誓山盟的夸张，只有最朴素的承诺，和最坚定的心意。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敲击在苏月的心湖上，荡开层层涟漪。

“若师姐不弃，林轩愿倾尽所有，穷尽此生，守护师姐一生一世。无论仙路漫漫，坎坷崎岖，或是凡尘烟火，细水流年，此心唯一，绝无更改。”

说完这番话，林轩屏住了呼吸，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苏月，等待着她的回应。周遭寂静得可怕，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声音，如同擂鼓，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甚至能感觉到，体内那蕴养的太初灵力，似乎也因他激烈的心绪而产生了微妙的共鸣，缓缓流转。

苏月垂下了眼睑，长而密的睫毛如同承受不住月光重量般轻轻颤动，遮住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石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月光无声流淌，将两人伫立的身影拉长，在石壁上交叠，仿佛早已融为一体。

林轩的心，随着这沉默，一点点沉了下去。指尖微微发凉。难道……终究是他唐突了？是他一厢情愿，会错了意？

就在那忐忑几乎要将他淹没之际，苏月却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仿佛融化了万载寒冰，漾动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而明亮的光彩，比天上的仙府明月还要动人。她看着林轩那紧张而期待、甚至带着一丝不安的脸庞，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极浅、却足以令日月星辰都失色的弧度。

“我亦非草木，孰能无情。”她的声音依旧清越，却带着一种林轩从未听过的、柔软的、仿佛春水初融的意味，“你之心意，我早已知晓。只是往日……道途未明，心绪难定。我之心……亦然。”

没有扭捏，没有矫饰。如同她一贯的风格，直接而坦诚，却在此刻蕴含着千丝万缕的情意。

“只是，”她话锋微转，目光变得认真而深邃，如同在审视彼此的道心，“你之道，乃逆天而行之开创大道，前路注定坎坷，劫难重重。我之月华剑道，亦非坦途，需历经阴晴圆缺。未来如何，风雨几许，谁也无法预料。你……可想清楚了？”

她没有询问他的修为、他的处境、他背负的仇怨，只问他的“道”与“心”，这是修士之间最根本的承诺。

林轩闻言，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骤然落地，随之涌起的，是无尽的狂喜与更加坚如磐石的决心。他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能看到对方眼中那个小小的、完整的自己。他目光如炬，斩钉截铁地说道：

“道途坎坷，你我便并肩而行！前程未卜，我愿与你携手共探！只要师姐在我身边，纵使千难万险，九幽雷劫，我林轩亦无所畏惧！我的剑，便是你的盾；我的道，愿与你的道交织共鸣！”

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几乎要溢出的炽热情感，苏月心中最后一丝因前途莫测而产生的顾虑，也在这滚烫的誓言中烟消云散。她轻轻颔首，声音虽轻，却带着郑重的、仿佛道心起誓般的承诺：

“好。”

“既如此，苏月……愿与你同行。”

“此心亦如明月，清辉独照，唯君一人。”

皎洁的月光下，两人相视而立，眼中唯有彼此的身影，再也容不下他物。无需再多言语，所有的情意、承诺、信任与对未来的期许，都已在这月下互诉中，交融在一起，水乳交融。

林轩伸出手，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握住了苏月微凉的、纤细的柔荑。苏月指尖微微一颤，仿佛被那滚烫的温度灼了一下，却并未挣脱，反而顿了顿，然后轻轻地、坚定地回握了过去。

掌心相贴，温暖传递。

一股微妙的灵力波动自发地在两人交握的掌心间流转，林轩的太初灵力温和醇厚，苏月的月华剑意清冷纯净，此刻却如水乳交融般和谐，仿佛它们本就该是一体。两颗曾经孤独而骄傲的心，在这一刻，紧紧相连，再无隔阂。

月明风清，见证了少年少女最真挚的誓言。

此心唯一，此生不渝。

他们的命运，从此刻起，将真正紧密交织，无论仙路崎岖，亦或红尘万丈，都将携手同行，再无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