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扫九荒 第58章 一剑斩“妖”，守护初心

破败的河神庙内，邪异的红光法阵已然彻底黯淡、崩碎，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腥臭与怨念。

那落魄修士——或者说，前流云剑宗弟子**墨渊**，正蜷缩在地，浑身剧烈地颤抖着。酒剑仙那一道清辉，并非杀伐之术，而是蕴含着无上道韵的**涤魂清心咒**，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注入了一股清泉，强行洗涤、安抚着他那被仇恨与《噬元归阴诀》侵蚀、扭曲了多年的神魂。

“啊——！不……不要……”墨渊发出痛苦的嘶吼，双手死死抱着头颅，指甲深陷入干枯的头皮，渗出暗红的血迹。他浑浊的黄色瞳孔中，疯狂与怨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

流云剑宗山门的云雾缭绕、师兄弟间的切磋笑闹、师尊慈祥的教诲……紧接着是漫天火光、狰狞的敌人、同门倒下的身影、宗门珍藏被劫掠一空、自己修为被废、像野狗一样被丢弃在荒野等死……最后是偶然得到那卷记载着《噬元归阴诀》的邪恶皮卷时，那种在绝望中抓住救命稻草的扭曲快感，以及之后为了恢复力量、为了复仇而不断吸食生灵精气时，那沉沦于力量与罪恶深渊的麻木与痛苦……

“师尊……师兄……我对不起你们……我玷污了流云剑宗的声誉……我……我成了自己最憎恶的魔头……”大颗大颗浑浊的眼泪从墨渊深陷的眼眶中涌出，混合着污血，流淌在他干枯扭曲的脸上。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迟来的悔恨与自我厌恶，远比**的痛苦更加折磨。

酒剑仙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他并未再出手，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有些坎，必须自己迈过去，旁人无法代劳。

林轩持剑而立，看着墨渊那痛苦悔恨的模样，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愤怒于他残害无辜，却也怜悯他悲惨的遭遇。这就是被仇恨吞噬的下场吗？这就是力量迷失本心后的悲哀吗？

良久，墨渊的颤抖渐渐平息，嘶吼也变成了无力的呜咽。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布满蛛网的庙顶，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清醒了？”酒剑仙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墨渊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酒剑仙，眼中充满了恐惧与一丝敬畏。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邋遢的老道，拥有着他无法理解的、如同汪洋般深邃的力量。

“前……前辈……”他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风箱，“多谢……前辈点醒……让我……死前……能……能做回片刻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绝无幸理。此刻神魂被强行洗涤，暂时摆脱了邪功的控制，反而获得了一种濒死前的片刻清明。

酒剑仙没有理会他的道谢，直接问道：“流云剑宗百年前究竟遭遇了什么？是何人所为？”

墨渊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恨意，但随即又被无尽的痛苦和无奈取代：“是……是黑煞殿……还有……几个落井下石的所谓‘名门正派’……他们窥伺我宗传承至宝‘流云仙鉴’……联手突袭……里应外合……”

黑煞殿！林轩心中一动，这是一个在修仙界恶名昭着的魔道势力，行事狠辣，踪迹诡秘。

“我……我修为低微，当时只是外门执事……亲眼目睹一切……却无力回天……宗门破败后，我侥幸未死，却修为尽废，道基受损，寿元无多……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墨渊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但很快又萎靡下去，“为了复仇……我找到了那卷邪法……我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我没有选择……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绝望与悲凉。

酒剑仙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冤有头，债有主。你的遭遇，值得同情。但你将仇恨转嫁给无辜凡人，吸食他们的精气续命修炼，此等行径，天理难容。”

墨渊闭上了眼睛，泪水再次滑落：“是……我罪该万死……只求……只求前辈……能给我一个痛快……我……我不愿再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去了……”

酒剑仙看向林轩：“小子，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林轩握紧了手中的木剑，走上前几步，看着地上如同枯骨般的墨渊，沉声道：“你之遭遇，令人扼腕。但你残害无辜，罪孽已成。你的仇恨，不应由清河镇的百姓来承担。”

他举起手中的木剑，剑尖指向墨渊，太初灵力与守护剑意缓缓凝聚。这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而是为了终结罪恶，为了告慰那些死去的无辜者，也是为了……给眼前这个走入歧途的修士，一个最后的解脱与尊严。

“你还有什么遗愿？”林轩问道。

墨渊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而坚定的少年，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初入宗门的自己。他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若……若有可能……将我的骨灰……撒在流云山旧址……让我……魂归故里……”

说完，他彻底闭上了眼睛，引颈就戮。

林轩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他手中木剑化作一道流光，并非凌厉的劈砍，而是一道凝聚了守护与净化意味的剑意，如同温暖的阳光穿透阴霾，精准地没入了墨渊的心脉。

没有鲜血四溅，没有痛苦挣扎。

墨渊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周身最后一丝邪气与生机彻底消散，化作了一具真正的枯骨。他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种解脱般的平静。

一道微弱的、几乎透明的残魂从尸体上飘出，对着林轩和酒剑仙的方向，深深一揖，随即如同青烟般，消散在天地之间。

作恶多端的“河妖”，终于伏诛。

林轩缓缓收起木剑，心中并无手刃敌人的快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与明悟。守护，有时也意味着要果断地斩灭威胁，终结痛苦。

“搜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以及……他囚禁的生灵精气。”酒剑仙提醒道。

林轩依言，在庙内仔细搜寻。很快，他在那个破碎的神龛底座下，找到了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刻满诡异符文的**蕴魂瓶**。瓶子入手冰凉，里面隐约可见数十点微弱如萤火、不断挣扎的白色光点，散发出纯净却充满恐惧的生命气息——这正是那些被害者被强行抽取、尚未被完全炼化的部分生灵精气！

除此之外，还有那卷记载着《噬元归阴诀》的黑色皮卷，以及墨渊遗留的几件流云剑宗信物。

酒剑仙拿起那卷皮卷，指尖腾起一缕混沌火焰，瞬间将其焚为灰烬。“这等邪物，不该存于世间。”

他看了看那蕴魂瓶，对林轩道：“将这些生灵精气归还，它们自会回归本体，虽会元气大伤，但好生将养，性命可保。这也算是你为此事做的最后一点弥补。”

“是，师父。”

此时，东方天际已然泛白。黎明将至。

师徒二人带着蕴魂瓶，离开了这座充满悲伤与罪恶的河神庙。酒剑仙随手弹出一缕火星，落在庙宇之上，混沌火焰瞬间蔓延，将这座污秽之地连同墨渊的尸骨，一同净化于熊熊烈火之中。

回到清河镇时，天光已大亮。镇民们战战兢兢地打开门户，发现一夜无事，那萦绕镇子多日的阴冷气息也奇迹般地消失了，不由得又惊又喜。

林轩带着蕴魂瓶，走到镇中央的空地上。在无数镇民惊疑、好奇、期盼的目光注视下，他拔开瓶塞，运起微弱的灵力，引导着瓶中那数十点如同受惊小兽般的白色光点，缓缓升空。

光点在空中盘旋片刻，仿佛在辨认方向，随后如同归巢的乳燕，纷纷化作一道道微不可查的流光，射向镇中不同的方向。

片刻之后，镇中好几处人家，传来了惊喜交加的哭喊声！

“醒了！我儿醒了！”

“当家的！你感觉怎么样？！”

“爹！您能说话了！”

那些原本气息奄奄、濒临死亡的受害者，在失去的精气部分回归后，虽然依旧虚弱不堪，面色蜡黄，但终究是保住了性命，缓缓苏醒了过来。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全镇！

“河妖被除了！”

“是那位小道长！是他救了咱们的人！”

“神仙！他们是神仙下凡啊！”

无数镇民涌上街头，看向林轩和酒剑仙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敬畏。他们自发地跪伏在地，磕头不止，口中念念有词，都是感激救命之恩的话语。

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些喜极而泣的面孔，看着重新焕发生机的城镇，林轩站在原地，手持空了的蕴魂瓶，心中仿佛被一股暖流充盈。

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而厚重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融入他的身心，滋润着他的守护剑心。

那不是力量的增长，而是一种信念的坚定，一种道心的通透。

他切实地感受到了，自己手中之剑，所能带来的真正价值——并非个人的强弱胜负，而是这份**守护他人后的安宁与喜悦**。

他的守护剑心，在这最质朴、最真挚的感激之中，仿佛被洗涤了一遍，变得更加剔透，更加坚定，与脚下这片大地、与这芸芸众生，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

酒剑仙看着徒弟那怔然出神、眼中却光华内蕴的模样，知道此次经历，对他而言，是一次无比珍贵的洗礼。这远比传授任何高深剑诀，都要来得重要。

“走吧。”酒剑仙拍了拍林轩的肩膀，将他从感悟中唤醒，“尘缘已了，该继续上路了。”

林轩回过神来，看着师父，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清河镇百姓千恩万谢、甚至试图拿出家中最珍贵的财物酬谢（被酒剑仙义正辞严地拒绝，只收下了一些干粮和清水）的送别中，师徒二人离开了这座重获安宁的城镇。

阳光洒在林轩身上，暖洋洋的。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逐渐远去的城镇，心中一片宁静与坚定。

他的道，始于微末，承于古纹，悟于守护。

而今，在这红尘历练中，这份守护之心，终于真正落地生根，找到了它存在的意义与重量。

前路依旧漫漫，但他的脚步，却愈发沉稳有力。

他的剑，将为守护而挥。

他的道，将因守护而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