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建筑工到银河工程师 第19章 过年

大年三十，清水乡塘红村。

黑色桑塔纳沿着长满荔枝树的小路，缓缓驶进村口，车轮碾过泥泞的土路，溅起细碎的水花。

陈文秀坐在副驾驶，透过车窗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村庄——零散的鱼塘，低矮的瓦房，斑驳的砖墙，偶尔有几栋贴着瓷砖的新房，显得格外扎眼。

到了。车子停在村中央一座老院子面前，张宏熄火，转头冲她笑了笑，别紧张，我爸妈很好说话。

陈文秀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巾的流苏：我……我这样空手来不太好吧？

没事，后备箱里我备了年货。张宏下车，绕到后备箱拎出两袋沉甸甸的东西，我爸的滇红，还有我妈爱吃的酥糖。

陈文秀深吸一口气，跟在他身后。

张宏家的院子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典型的岭南风格一合院。

红砖墙，黑瓦顶，院子里铺着青石板，角落里堆着劈好的柴火。一只黄狗懒洋洋地趴在门槛边晒太阳，听到脚步声，警觉地竖起耳朵。

然后跑过来欢快地围着张宏打转，“汪汪汪！”

“阿黄！”张宏蹲下来，笑呵呵摸了一把狗肚子。

看着他和土狗亲密互动的模样，陈文秀紧张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爸！妈！我回来了！张宏喊了一嗓子。

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快步走出来，手上还粘着鸡毛。

回来啦？符红梅脸上都是笑，见到儿子旁边俏生生的陈文秀，眼睛一亮，“哎哟，这位就是文秀吧？真漂亮！张宏真是走狗屎运了。”

阿姨好。陈文秀俏脸微红，轻声打招呼。

张宏咧嘴一笑：妈，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什么叫狗屎运？我跟文秀这叫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行行。你这脸皮够厚的，油嘴滑舌，一点不像你爸……别傻站着，进来吧！”

符红梅招呼着两人进屋。

天井对面是半露天的厨房，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蹲在灶台前烧火，见有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拘谨地搓了搓手：来了啊。

爸，这是文秀。张宏介绍道。

叔叔好。陈文秀微笑。

张青松点点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坐，坐。

符红梅拉着陈文秀到屋檐下坐下，眼睛一直盯着她打量，越看越欢喜：文秀，听说你跟老家是红河镇。现在在哪儿工作啊？

我现在在清水乡桃源村当扶贫工作队队长…陈文秀温声回答。

扶贫工作队？符红梅笑意更浓，那是吃公家饭啊。好啊。回县里还能提拔……

妈，人家还是首都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呢。张宏插嘴。

哎哟！符红梅一拍大腿，那可是京城的名牌大学啊！

她转头瞪了张宏一眼，酸溜溜道：你小子真是癞蛤蟆吃上天鹅肉了！

张宏嘿嘿一笑，拎着年货进了里屋。转身到厨房帮父亲做饭。

陈文秀耳尖微红，不好意思再干坐着，起身说：“我去帮忙洗菜。”

“不用不用。给他们爷俩弄就行了。咱们进屋说话。”符红梅硬拉着陈文秀的手，把这位羞涩的姑娘拽进客厅，开启了女人间特有的聊天模式。

厨房，灶台里柴枝噼啪作响，火舌舔舐着黑乎乎的锅底。

“爸，您最近还腰疼吗？”张宏管着灶头，随意地问。

“不疼。”张青松瓮声瓮气地说。

顿了一会，他盯着张宏问，“那姑娘是怎么回事？你咋认识人家的？没欺负人家吧？”

“爸！”张宏怪叫：“你儿子我有那么坏吗？文秀那是我正儿八经追到手的！”

“少来。你快说。”

“是是，父亲大人。”

张宏把他跟陈文秀的关系，初中同学，两人怎么重新认识的，简要道来。

听完，张青松眉头舒展，木讷的脸点点头，“人家是好姑娘。你可不能学那些老板，挣了几个臭钱就吃喝嫖赌包二奶。”

“那可不能。咱是纯爷们！”张宏用力拍胸脯保证。

捣鼓着年夜饭，张宏试探着问：爸，我公司那边缺人，要不你和妈过来帮我干活？真缺人。

张青松摇摇头：在塘红村干了一辈子，不想挪窝了。

张宏没再多劝。他知道父亲的脾气，话不多，犟得很。

客厅里，符红梅拉着陈文秀边听着电视响，边唠嗑。

文秀啊，你爸妈是做啥的？

我爸以前是工程师，现在退休了。我妈……很早就过世了。陈文秀语气平静。

符红梅一愣，随即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可怜的孩子，以后你就把我亲妈……

陈文秀脸腾的红透了。

这位伯母也真是敢说话。

符红梅顿了顿，又笑眯眯地问：文秀，说实话，你觉得我家张宏咋样？

陈文秀脸更红了：挺…挺好的……张宏现在带着村民一起致富，厂里有几百人，而且被新闻联播表扬了……

她没敢说张宏对她的好。主要是脸皮薄。

符红梅眼睛弯成了月牙：文秀，我叫你阿秀吧。以后张宏要是欺负你，跟妈说，妈一定站你这边！

陈文秀害羞得脑袋快冒烟了。

年夜饭很快上桌。

红烧鱼、腊肉炒蒜苗、炖鸡汤、炸丸子……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符红梅给陈文秀碗里疯狂夹肉：阿秀，多吃点，看你瘦的。

谢谢阿姨。陈文秀低头吃饭，白皙脸蛋上两朵红晕始终没消退。

张宏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举杯转身，“爸，咱们走一杯！”

饭后，天色还没黑完，张宏带着陈文秀在村里闲逛。

阿宏回来啦！路上遇到的村民热情地打招呼。

三叔公好！回来过年！张宏笑着回应。

听说你在清水乡开了个水泥厂？一年几百万？

呵呵，就一个小厂子，没赚多少钱。

“你那儿还缺人不？我那孙子从东川回来，一直没工做。”

“行啊。让他春节后来试试呗。”

“哎哟，你答应了？我就说阿宏你是个好后生，不忘本！”

一路上，不断有人凑过来询问桃源集团的事，张宏一一应答，态度谦和。

走到村后，人烟僻静，一条小路穿过稀疏的桉树林，高高耸立的桉树十几米长的树干光滑白净，好像雪一般。

张宏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山：要不要上去看看？风景不错。

陈文秀点点头。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夜风微凉，月光洒在石子路上，映出淡淡的银辉。

山顶视野开阔，远处群山如墨，圆月在云中半遮半掩，夜空繁星点点。

我小时候常一个人来这儿。张宏在山顶的大石头上坐下来，看山，看天，看云，看星星月亮，发呆，幻想山里有金矿，或者藏着什么妖怪……

陈文秀轻笑：那你找到金矿吗？

没有。张宏也笑了，目光直勾勾看着她的脸，但是现在我找到了，比金矿更宝贵的东西。

她脸色羞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忍不住翻起蜜一样的甜。

张宏顿了顿，仰头看向星空：小时候，我还想过当飞行员，或者宇航员。

真的？陈文秀有些惊讶。她今天才发现张宏不为人知的一面。

张宏点头，那时候我对天文地理特别感兴趣，相信世界上有外星人……

陈文秀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星空：现在呢？还相信有外星人吗？

张宏没有回答，凝视着月亮，前世今生过去未来的记忆在交融。他忽然笑了：文秀，你觉得我们国家什么时候能载人登月？

“…50年后？”

他自信微笑：“20年后。2030年之前。”

这么肯定？陈文秀挑眉。

不信？张宏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那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

如果2030年华夏登月了……张宏凑近她，声音低沉，你就给我生十个孩子。

陈文秀一愣，随即脸颊发烫：你……你胡说什么呀！

小拳拳气急败坏猛捶胸口。

“哎哟！你想谋杀亲夫啊？！”

“去死！谁是你老婆！”

年轻的笑声在夜风中回荡。山顶上盛开淡淡的草木香。

……

与此同时，灵山县城某高档小区。

“唐总，你听我说……是张宏那小子不按常理出牌，不能怪我不力啊……”

“领导那边，您多走动一下……这县委书记的位置……”

躲在卧室煲了半小时电话粥，周光明阴沉着脸出来。

大过年的，怎么还要管工作？妻子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抱怨道。

没事。周光明深呼一口气，控制情绪，调整心态，换上笑脸走向餐厅，吃饭吧，等下菜凉了！

爸妈，岳父岳母，儿子女儿，一大家子围在桌边，热热闹闹。餐桌上摆满了高档食物：龙虾，鲍鱼，烤乳鸽，羊排……

“我要看春晚！”

“还没开始呢。先看一会儿新闻联播吧。”

周光明坐下来，刚夹起一筷子菜。便看到电视里上新闻主持人郑重报导：

【今日，2009年国家1号文件发布。文件强调，要推进产业扶贫、集中扶贫，加强扶贫资金使用监管……

周光明手猛地一抖，筷子掉在桌上。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