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九变 第23章 冰凰临渊

冰冷的雨丝如同细密的钢针，抽打在叶轩和林雨菲的脸上，混合着泥泞与血污，带来刺骨的寒意。叶轩几乎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林雨菲瘦弱的肩膀上，每一步踩在湿滑的泥地里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深一脚浅一脚。胸口那圈暗红魔纹在湿冷的环境下，仿佛活了过来，传来一阵阵阴寒的刺痛，每一次刺痛都伴随着心脏被攥紧般的窒息感，提醒着他那跗骨之蛆般的诅咒。

林雨菲的状况更糟。强行催动纯阴本源施展“九转锁魂引”，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生命潜能。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身体冰冷得不像活人，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全凭着一股救叶轩出去的执念，她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搀扶着叶轩的手臂不住地颤抖，指尖冰凉。

“快…快了…轩哥哥…”她喘息着，声音细若游丝，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翻过…前面那个坡…应该…就能看到…官道了…”雨水顺着她凌乱的发丝流下，冲刷着她脸上的泥泞，却洗不去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

叶轩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迷蒙的雨幕，勉强看到前方是一道陡峭的土坡。坡顶隐约可见稀疏的林木轮廓，翻过去，或许就能摆脱这令人绝望的遗迹范围。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两人心中摇曳。

“走…”叶轩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他调动起体内残存无几的龙力，试图减轻林雨菲的负担，胸口封印处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和一阵强烈的眩晕！龙魂火种的金光在魔纹的侵蚀下显得黯淡，他新生的龙骨如同锈蚀的钢铁，力量运转晦涩无比。

两人互相搀扶着，如同两只在暴风雨中挣扎的落汤鸡，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艰难地向着那道陡坡挪去。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们，脚下的泥泞越来越深，每一步都伴随着身体巨大的消耗和诅咒带来的痛苦折磨。

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们挣扎着爬上了坡顶。

视野骤然开阔。前方不再是压抑的原始山林，而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再远处，一条蜿蜒的、被雨水冲刷得泛着灰白光亮的土路隐约可见——那正是通往玄灵城的官道！

生的希望，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看…官道…”林雨菲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支撑她的那口气一松，身体便软软地向下滑倒。

“雨菲！”叶轩心头一紧，不顾自身的剧痛，猛地发力想要拉住她。这一用力，胸口气血翻涌，眼前猛地一黑，一口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两人踉跄着，几乎同时滚倒在坡顶冰冷的泥水里。

“咳…咳咳…”林雨菲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近乎枯竭的本源，身体蜷缩着，瑟瑟发抖，如同寒风中即将凋零的花蕊。

叶轩挣扎着半坐起来，将她冰冷的身体紧紧搂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看着怀中少女虚弱到极致的模样，感受着她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弱气息，再想到她为自己付出的惨烈代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淹没了他，甚至压过了胸口的诅咒之痛。

龙魂消散了，雨菲为了救他几乎油尽灯枯，而他自己，身负着随时可能爆发的邪龙诅咒，前途一片黑暗…

就在这绝望与希望交织、心神最为脆弱的时刻——

“轰咔——！”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墨黑的雨幕，如同天神的利剑，瞬间将昏暗的天地映照得一片惨白！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苍穹的惊雷！

刺目的电光中，叶轩和林雨菲同时看到——

就在距离他们不过十丈远的陡坡边缘，一块突兀的、被雨水冲刷得光滑的黑色岩石上，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影！

一袭白衣！

在狂风暴雨、泥泞昏暗中，那抹白色纯净得如此刺眼，如此格格不入！

雨水似乎刻意避开了她，在她周身形成一圈无形的屏障，白衣纤尘不染，在狂风中微微拂动。她背对着他们，面朝着悬崖下翻涌的雨雾，身姿挺拔而孤寂，仿佛一尊亘古以来就矗立在此的冰雪雕像。

是雪清寒！

冰凰族长老，雪清寒！

闪电的光芒一闪而逝，天地重新陷入昏暗的雨幕，但那抹孤傲清冷的白色身影，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印在了叶轩和林雨菲的视网膜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冰冷的雨水更甚，瞬间从叶轩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不是因为对方的气息有多么强大（事实上，此刻的雪清寒气息内敛得如同普通人），而是因为她的出现太过诡异，太过不合时宜！她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早已在此等候！

“她…怎么会…”林雨菲虚弱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身体在叶轩怀中抖得更厉害了。

叶轩的心沉到了谷底。雪清寒的身份太特殊了！冰凰族长老，母亲（很可能是圣女）的族人，赠送保命玉佩的神秘强者，但同时，她对《天龙九变》和邪龙诅咒的了解又深不可测！她此刻出现在这里，是敌是友？

就在两人心神剧震之际，岩石上的白衣女子缓缓转过了身。

闪电的光芒再次亮起，照亮了她那张被面纱遮掩、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眼眸的脸庞。那双眼睛，此刻不再是赠玉时的清冷平静，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穿透灵魂的审视、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越过雨幕，精准地落在了叶轩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他胸口那被雨水浸透、依旧狰狞蠕动着的暗红魔纹封印之上！

“果然…”一个清冷得如同万载寒冰碰撞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哗哗的雨声，直接传入叶轩和林雨菲的耳中，“那缕不该存在于世的龙魂…终究还是寂灭了。”

叶轩浑身剧震！她竟然知道龙魂的存在！她竟然能感应到龙魂的消散！

雪清寒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在叶轩脸上和他胸口的魔纹间反复扫视，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无数细密的符文在飞速流转、推演。她的眉头微微蹙起，那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是…惊讶？甚至…是一丝忌惮？

“邪龙诅咒…竟已侵蚀至此…”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肃杀，“更没想到…你竟能引动那残存龙魂燃尽最后本源，在你龙骨核心种下‘龙魂火种’…以火种之力强行禁锢诅咒…”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叶轩胸口魔纹上那若隐若现、与龙魂金光交织的清冷月华封印之上，语气变得极其复杂，“还有这…以纯阴本源和生命精血为代价的‘九转锁魂引’…双印叠加…”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深邃的寒潭，直刺叶轩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小子，你可知你体内现在禁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冰冷的雨点密集地砸落，寒意透骨。叶轩抱着瑟瑟发抖、气息微弱的林雨菲，背靠着冰冷的泥地，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猎物。雪清寒的话语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紧绷的神经。

“邪龙诅咒…侵蚀…龙魂火种…九转锁魂引…双印叠加…”这些词汇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翻滚，每一个都代表着沉重的代价和未知的凶险。雪清寒最后那句冰冷的质问，更是让他心头剧震。

他知道那是诅咒，是影殿分舵主临死反扑的恶毒手段，是邪龙意志的延伸！但听雪清寒的语气，这诅咒似乎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

“前…前辈…”叶轩强忍着胸口封印处传来的阵阵阴寒刺痛和眩晕感，嘶哑地开口，雨水流进嘴里，带着苦涩的泥腥味，“那是…影殿邪祟…临死反噬…邪龙的…”

“邪龙？”雪清寒冷哼一声，声音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凛冽，“你以为这仅仅是那被镇压的畜生一丝意志的延伸？”

她向前踏出一步。明明只是轻巧的一步，叶轩却感觉周围的温度骤降！飘落的雨丝在靠近她周身三尺时，瞬间凝结成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在她脚边形成一圈奇异的白色冰屑区域。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渊海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虽未刻意针对，却让叶轩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体内的龙魂火种似乎都受到了刺激，金光微微波动。

“影殿的邪术，不过是拙劣的模仿和引子！”雪清寒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叶轩的皮肉骨骼，直视他脊柱深处那点微弱的龙魂火种，以及火种下方被双重封印死死禁锢的诅咒核心，“真正的源头，是那孽龙被撕裂时，其最精纯的‘寂灭本源’所化的‘噬心龙咒’！蕴含其陨落前最极致的怨毒、腐朽与毁灭意志！”

“噬心…龙咒？”叶轩艰难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不错！”雪清寒的声音斩钉截铁，“此咒非寻常诅咒，它如同活物，如同种子！一旦侵入骨髓，便会以宿主的龙骨精华为养料，生根发芽！你体内的龙魂火种和那女娃的锁魂引，不过是暂时压制了它的爆发，延缓了它吞噬你的速度！”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敲击在叶轩的心上。

“它如同跗骨之蛆，会不断汲取你的龙力、你的生机、你的灵魂本源壮大自身！直至彻底取代你的龙骨，腐化你的灵魂，将你变成一具承载着邪龙‘寂灭本源’的行尸走肉！成为它重临世间最完美的载体和先锋！”雪清寒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你每动用一次龙力，每经历一次生死危机，甚至每一次情绪的剧烈波动，都会加速这诅咒的侵蚀！直至…你彻底被它同化！”

叶轩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之前只是感受到诅咒的侵蚀之痛和力量的阻滞，从未想过其本质竟是如此恶毒！成为邪龙复活的载体？那比死亡可怕千万倍！

他下意识地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的林雨菲。为了压制这诅咒的反噬，她付出了几乎生命的代价…而这，仅仅是延缓？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

“那…前辈…可有…解法？”叶轩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雪清寒沉默了片刻。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雨幕中闪烁着莫测的光芒。狂风卷起她白色的衣袂，猎猎作响。

“解法？”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有。但代价，或许是你无法承受之重。”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叶轩胸口的魔纹上，那双重封印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刺眼。

“第一，在你被这‘噬心龙咒’彻底吞噬、沦为邪龙傀儡之前，找到并彻底毁灭那太古邪龙被分割镇压的‘寂灭本源’！源头湮灭，诅咒自解！但…”雪清寒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且不说那寂灭本源被镇压在时空乱流深处，影殿和邪龙爪牙追寻万载都未能成功。就算你侥幸找到，以你现在的力量，靠近它的瞬间就会被其散逸的寂灭意志彻底抹杀！形神俱灭！”

叶轩的心沉了下去。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二，”雪清寒的目光转向他怀中昏迷的林雨菲，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淡淡的…怜悯？“便是依靠你这小情人以纯阴本源和生命精血为引，结合某种禁忌古法，持续不断地加固这‘九转锁魂引’。此法或可延缓诅咒爆发，甚至…若她本源足够强大，付出足够的‘代价’，或能将其暂时封印得更深。但代价…”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这是用林雨菲的生命和未来，来为他续命！每一次加固封印，都是在燃烧她的生命本源！

叶轩猛地抱紧了怀中冰冷的娇躯，巨大的痛苦和抗拒让他几乎窒息！他宁愿自己被诅咒吞噬，也绝不愿再让林雨菲为自己付出分毫！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最后的挣扎和不甘。

雪清寒静静地站在风雨中，白衣胜雪，沉默如同冰封的雪山。只有冰冷的雨点敲打冰晶的声音噼啪作响。

许久，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似乎低沉了一些：“或许…还有第三条路。”

叶轩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眸中骤然燃起一丝希冀的火光！

“第三条路，便是前往北域，‘冰凰神殿’！”雪清寒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族神殿深处，供奉着‘始祖冰凰’遗留下的一滴‘玄冰祖源’。此乃天地间至阴至寒的本源神物，蕴含净化与封冻万物的无上伟力。”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直视叶轩：“若你能承受玄冰祖源的洗礼，以其至阴至寒之力，或可彻底冻结、净化你骨髓深处那源自邪龙的‘寂灭本源’！此为釜底抽薪之法！亦是唯一有可能彻底根除‘噬心龙咒’的希望所在！”

冰凰神殿！玄冰祖源！

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照亮了叶轩绝望的心海！虽然希望依旧渺茫，但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一个不需要牺牲雨菲的方向！

“但！”雪清寒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玄冰祖源之力，霸道绝伦！莫说你如今身负邪龙诅咒，龙力被污，根基受损。便是全盛时期，以你区区淬体八重（实际已接近九重）的微末修为，承受祖源洗礼也是九死一生！十成中难有一成生机！更大的可能，是你在祖源的寒力下，连同那诅咒一起，被彻底冻结、化为永恒的冰雕！”

九死一生！

这四个字如同冰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叶轩的心再次沉入谷底。龙魂的牺牲、雨菲的重创、邪龙诅咒的威胁…这一切仿佛都在将他逼向一条绝路。

“如何选择，在你。”雪清寒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清冷与疏离，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她微微抬起手，纤长如玉的指尖，一点冰蓝色的光芒开始凝聚，散发出纯净而凛冽的寒意，遥遥指向叶轩的胸口。

“现在，让本座看看，这‘噬心龙咒’在你体内，究竟扎根到了何种地步。别反抗，否则…”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后果自负。”

那点冰蓝光芒如同寒星，锁定了叶轩胸口的魔纹。一股比化龙池更加纯粹、更加浩瀚的冰寒之力隔空传来，瞬间让叶轩体内的龙魂火种都为之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