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之吾心归处是卿卿 第55章 归途未尽时

时空乱流的撕扯感像潮水般退去，脚下忽然触到松软湿润的苔藓，混着草木与泥土的清香钻鼻腔——是辰辉谷独有的味道。望舒抱着相柳，踉跄着从最后一道扭曲的空间涟漪中跌出，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却顾不上疼，只死死护住怀中的人。刺目的天光透过古树枝叶筛下来，碎金般落在她脸上，晃得她睁不开眼。

归墟的永夜、蚀骨的寒意、无边的黑暗，在此刻尽数被这熟悉的暖意驱散。她颤抖着抬起头，头顶是久违的蔚蓝天空，耳边是潺潺溪流与清脆鸟鸣，溪边药圃的灵草还在风中轻轻摇曳——他们真的回来了。

巨大的狂喜撞得她心口发颤，虚脱感却紧跟着涌上来，几乎要瘫倒。可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将相柳抱得更紧。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白得像宣纸，气息微弱得仿佛一吹就散，可至少，那萦绕在他周身的归墟死气，正被谷中磅礴的生机一点点消融，冰冷的皮肤也沾了些阳光的温度。

“回来了……我们真的回来了……”望舒将脸贴在他的额头上，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滴在他毫无血色的脸颊上，顺着下颌线滑进衣襟。这泪水里没有绝望，只有劫后余生的释然，和支撑她闯过地狱的执念终于落地的柔软。

溪边采集药草的木黎弟子先发现了他们，惊呼声划破了辰辉谷的宁静。脚步声、呼喊声迅速由远及近，石坚像一阵旋风般冲过来，看到地上相濡以沫的两人，尤其是气息奄奄的相柳，这铁打的汉子瞬间红了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军师！望舒姑娘！你们……你们可算回来了！”

青沅和木黎闻讯赶来，看到二人满身血污、形容枯槁的模样，脸色齐齐一变。青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指尖搭上相柳的腕脉，眉头越皱越紧，语气凝重得吓人：“气息衰竭，本源亏空，神魂震荡……伤得太重了！快！抬回药庐！”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相柳抬上云床，望舒想跟着起身，双腿却软得像没了骨头，险些栽倒，被石坚及时扶住。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经脉空空如也，阵阵眩晕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姑娘，你也撑不住了！”青沅担忧地拉住她。

“我没事。”望舒摇了摇头，目光死死黏在相柳身上，声音沙哑却坚定，“先救他。”

药庐内，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青沅与木黎联手施为，精纯的灵力裹着药力，源源不断地渡入相柳体内，护住他摇摇欲坠的心脉，滋养枯竭的本源。望舒坐在床边，不顾自身损耗，将刚恢复的一丝微弱青木灵气渡过去——她的生机，是化解归墟死气最有效的药。

处理完相柳的急症，青沅才得空为望舒检查，探查过后，她叹了口气：“姑娘，你的本源损耗比军师还重，建木种子都快黯淡无光了！必须立刻静养，半分力都不能再动！”

望舒没应声，只是伸手轻轻拂开相柳额前散落的银发，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心头一紧。归墟里不知熬了多久，外界定然早已天翻地覆。她抬眼看向木黎，轻声问：“谷外……情况怎么样了？”

木黎与石坚对视一眼，脸色都沉了下来。木黎转动着指间的骨珠，缓缓道：“你们失踪这月余，轩辕王朝趁虚而入。他们借军师下落不明、联盟群龙无首，频频在边境挑事，吞了好几个依附我们的小部族。更棘手的是，三日前，轩辕派了特使来，手持国书，要求联盟归附，还说……说姑娘你身负异宝，与幽冥有染，要把你带回王庭审查。”

“简直欺人太甚！”望舒瞳孔骤缩，指尖猛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这哪里是审查，分明是**裸的吞并与掠夺！看来轩辕主战派早已占了上风，说不定还和幽冥余孽暗通款曲。

“敖龙王气得当场拍了桌子，已经陈兵边境和轩辕军对峙，就差开战了！”石坚咬牙切齿，“要不是木黎大祭司拦着，说必须等你和军师的消息，恐怕现在早已血流成河！”

胸口像压了块寒铁，沉甸甸的喘不过气。相柳重伤昏迷，联盟内忧外患，强敌兵临城下，所有重担瞬间压在了这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近乎油尽灯枯的女子肩上。

望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闪过归墟深处的绝境，闪过相柳昏迷前坚定的眼神，闪过他教她的兵法谋略——不能乱，她一乱，辰辉谷就真的完了。

再次睁开眼时，她眸中已无半分脆弱，只剩沉静的坚定，像寒潭般深不可测。“木黎前辈，石坚将军，”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听我吩咐。”

“第一，严密封锁我和军师归来的消息，尤其是不能让轩辕使者知道。对外依旧说我们闭关未出，稳住人心。”

“第二，前辈以长老会名义回复轩辕：联盟自立，绝无归附之理。我望舒行得正坐得端，清白无需他人置喙。若他们一意孤行，联盟上下，必血战到底！”

“第三，石坚，立刻加强谷内和边境关隘的守备，尤其是通往轩辕的要道，多派暗哨，密切盯着敌军动向。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主动出击，避免落入圈套。”

“第四，敖龙王那边，劳烦前辈亲自修书，陈明利害，让他务必克制，以防御为主，拖延时间。告诉他，军师已有转机，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一条条指令条理清晰，既有强硬的底线，又有稳妥的策略，句句都戳在要害上。此刻的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躲在相柳身后的女子，而是临危受命、独当一面的联盟主心骨。

木黎与石坚精神一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齐声应道：“是！”

众人匆匆离去，药庐内重归寂静。望舒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相柳冰冷的手，将额头抵在他手背上，汲取着那一丝微弱的温暖。“你看，你一不在，就有人敢上门欺负了。”她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却坚毅的笑，“不过你放心，我会守住这里，守住我们的家，等你醒来。你教过我的，辰荣之人，可战死，绝不跪生。”

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归途虽至，征途未歇，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几日，辰辉谷外紧内松。望舒一边瞒着青沅，偷偷运转功法恢复本源，一边密切关注着外界动向，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相柳身边，用自己缓慢恢复的生机温养他的经脉，跟他说着谷中的琐事，讲着药圃里新冒的嫩芽，仿佛这样，他就能早点醒来。

轩辕使者接到联盟的强硬回复后，果然恼羞成怒，在边境增兵，摩擦不断升级，战云密布。敖擎虽按捺住了怒火，未发动大规模进攻，但小规模冲突从未停歇，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联盟内部的部族首领们也人心惶惶，幸好有木黎等人极力安抚，才没出乱子。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轩辕王朝内部生变！摄政王皇甫圭遇刺重伤，生死不明！朝堂顿时大乱，主战派与主和派斗得你死我活，边境的大军也暂时停下了攻势。

望舒心中一动——这是天赐的喘息之机！她立刻调整策略，让木黎暗中接触轩辕主和派，释放缓和信号，同时严令敖擎加固防线，不得冒进，趁机休养生息。

局势似乎出现了转机，可望舒心里清楚，这平静只是暂时的。幽冥的阴影尚未散去，虚无之影的威胁仍在，轩辕内部的权力斗争也远未结束，而相柳，依旧沉睡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夜深人静，望舒独自站在药庐窗前，望着天边皎洁的明月。月光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映出淡淡的疲惫，却遮不住眸中那抹不容摧毁的坚定。前路漫漫，凶险未卜，但这一次，她不再孤独，也不再彷徨。身后是需要守护的家园，身边是誓要唤醒的眷恋，心灯不灭，此身便是长城。

属于她的征程，正随着这清冷的月光，悄然铺陈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