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包厢里炭火通明,茶香四溢,隔着门窗能听见一楼大厅里的说书先生在绘声绘色的讲着神肃大将军赫连峥和云中城的故事,说到大将军身陷云中,含冤战死,更是激动不已,悲从中来,说者伤心,闻者流泪,全民激愤不平。
霍司空背负双手,立在窗前,望着外面飞扬的白雪,久久出神。
这一日他等了太久,久到他以为今生复仇无望,而今夙愿终偿,心底反而不踏实了,像是什么东西抽身而去,他失去了依靠。
“怎么,赫连公子这是喜极而泣?还是仍有夙愿未了?”谢珣坐在茶案前,执手煎茶,他不喜这套繁琐的煎茶事宜,只觉得程序过于累赘,但他近日难得有雅兴,第一盏茶还俸给了空着的主位。
此茶祭奠以身死谏的老御史大人。
“谢大人贯会开玩笑,霍某一介商人,有何夙愿?若说夙愿,倒真有一个,还望谢大人高抬贵手......”霍司空合上窗户,转过身,笑里藏刀的坐到了谢珣对面。
“你休想!”谢珣不用想也知道这奸商打得什么主意,他厉声打断霍司空,眼神突生寒意。
“你看你看,你又意气用事了吧!”霍司空浑然不惧,依旧是一副混不羁的样子,他这狐狸眼一眯,坐看谢珣炸毛。
“谢某今日来,是想劝霍老板见好就收,别到时过犹不及,害死了自己,更连累了别人,追悔莫及……”谢珣语气冷冷,意有所指,偏那死奸商还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真当他不知道他就是赫连熠不成。
“霍某愚钝,听不懂谢大人的话中话,我是商人,商人重利,万没有赔本的买卖,谢大人是觉得我赚了?可我怎么觉得,亏了呢?两条人命……”
霍司空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眼中闪烁着寒光。
“看来谢某与霍老板是没得谈咯?”
“嘿!买卖不在情意在,霍某人还等着谢大人敬我一声小叔呢!”霍司空端起茶盏敬向谢珣,单方面宣战。
“哼!只希望霍老板别死的太难看,还得让昭昭守孝,误了我俩的婚事。”谢珣冷声回怼,泼茶离去。
楼下的说书已至**,话说到赫连老将军战死云中,其幼子因纨绔成性,与人进山赌马侥幸躲过一劫,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有人不禁咒骂那竖子,纨绔风流,不思进取,即便侥幸留有一命,也是无脸苟活于世,还不如自裁谢罪,省得污了赫连家的名声。
也有人为其鸣不平,竖子不孝固然可恨,但也着实可怜,全家战死,余留他一人独活,也是可悲可泣。
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这尘世间的因果缘由谁又能说得清。
有中立者详问道,“说书的,那赫连小公子可有替父兄沉冤昭雪?我若是那赫连小公子必将为父兄鸣冤,穷尽毕生,不死不休!”
人群中有人跟风起哄,直让说书人赶紧如实道来。
“咳……若知赫连小公子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惊木砸案,说书人润了口茶,吊足了听书人的胃口,才心满意足的退下了台。
楼上的霍司空,抿嘴不语,面前的桌案上摆了一排空杯子,他起身从矮柜中抱出一坛老花雕酒,挨个斟满,又将谢珣先前斟好的那盏茶摆置最前方。
没有盛大庄重的祭祀仪式,也没有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祭文,只有两行迟来的清泪,告祭亡魂。
——
谢珣从明月楼打包了两份炙羊肉,又揣着东街刚出锅的芝麻胡饼,直接去了靖安侯府,自然还是翻墙进来的。
谢珣翻墙翻得溜,动作娴熟,着实惊到了正在院子里挖坑取酒的宋幼棠。
“别挖了,一坛就够,赶紧进来洗手吃饭。”谢珣翻墙跳下,顺便拍了拍粘在身上的雪渍。
宋幼棠眼角抽搐,怀里的陈年老花雕酒瞬间不香了,谁请他来了?
“发什么愣!冻傻了?”
谢珣将捂在怀里的芝麻胡饼掏出来递给无愁,又吩咐缇香去将打包好的羊肉热一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那之前活在云端的玉公子这会儿一身人间烟火气息,终是跌落云端。
他还朝宋幼棠伸出了手,示意她将怀里的酒坛子递过来,生怕累着宋幼棠。
宋幼棠没脸看,抱着酒坛子撞开谢珣的肩膀,回了屋。
谢珣也不恼,抿着嘴,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屋。
“这酒不是给你喝的!”宋幼棠气道。
“给霍司空?他用不到,想来他自己也备着了,这两份炙羊肉他可是一点都没给我便宜。”
谢珣一抬手就将宋幼棠护在怀里的酒坛子抢了过来,打开封口,浓郁的酒香溢满房间,未尝先醉,确实是好酒。
可惜,那人不舍得给自己喝,她不给他越要喝。
酒盅里盛满了酒,温在火炉上,羊肉也上了桌,缇香还在小厨房做了两道可口的小菜,给两位主君下酒,她留好热茶温水就带着黛灯等人退了出去,将房门紧紧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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