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马国贤家的风波过后,高长江敏锐地察觉到,他与张蔷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转变。那晚他出于复杂心态的“仗义执言”,像一粒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张蔷心中漾开了圈圈涟漪。在公司里,张蔷对他不再仅仅是上级对下属的公事公办,眼神中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甚至可称之为……信任。
有时,在处理完手头紧急事务的间隙,张蔷会踱步到高长江的办公室门口,并不进来,只是倚着门框,随口聊几句工作之外的闲话。话题可能关于市场动向,也可能涉及家庭琐碎的无奈,语气里带着一种以前少有的、近乎朋友间的随意。
高长江起初有些受宠若惊,应答谨慎,但渐渐也放松下来,偶尔还能顺着话题开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这种超越纯粹工作关系的交流,像一道暖流,悄然融化着因张蔷近期情绪不佳而凝结在公司里的冰层。高长江甚至隐隐觉得,张蔷似乎有些依赖这种短暂的、能让她暂时逃离烦心事的闲聊。
与此同时,张蔷下班后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时间一到便雷厉风行地拎包走人。她常常在办公室里逗留,处理一些并不紧急的文件,或者只是对着电脑屏幕发呆。高长江心里明白,她这是在躲避回家。马国贤升任副科长后,应酬肉眼可见地增多,回家越来越晚,且常常带着一身酒气。更让张蔷难以忍受的是,马国贤似乎将职场上学来的那套“权威感”带回了家中,开始对张蔷的“统治”进行各种或明或暗的反抗。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老蔫”仿佛一夜觉醒,借着酒劲,不是挑剔饭菜不合口味,就是抱怨家里不够整洁,甚至重演类似“洗脚水”事件的刁难。
这种反抗,对于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张蔷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挫败和挑衅。她感到自己精心构筑的家庭权力大厦正在根基处松动,那种失控感让她心烦意乱,甚至有些恐慌。加之她骨子里极要面子,总觉得邻居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对那夜争吵的知晓和嘲讽,尽管很可能只是她的心理作用,这使得她更加不愿早早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中面对马国贤。
这天下午临下班时,张蔷打电话给高长江略显疲惫和低沉的声音:“长江,下班有事吗?”
高长江一愣,下意识回答:“没什么要紧事,张总您有什么安排?”
“心里闷得慌,”张蔷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脆弱,“陪我去吃个饭吧,喝点酒,唱唱歌,散散心。”
高长江心里一动,第一个念头是:就我和张蔷两个人?这……合适吗?孤男寡女,上司下属,又是这种心情郁闷的时候去喝酒……传出去恐怕不好听,也容易引发不必要的误会。他正犹豫着该如何委婉地表达这层顾虑。
没想到,张蔷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紧接着说道:“就我们俩也没意思,叫上黄梅一起吧。你问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高长江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连忙应道:“好的张总,我这就去问。”
他起身走到外间黄梅的工位旁。黄梅正在整理文件,准备下班。高长江压低声音,语气尽量平常:“黄梅,晚上有事吗?张总心情不太好,想约我们一块吃个饭,然后可能去唱唱歌。”
黄梅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看了看高长江身后虚掩的总经理办公室门,很快恢复了平静,轻轻点头:“我没事,可以的。”
高长江看着她清澈的目光,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替她考虑的周全:“那个……你要不要给你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免得孩子奶奶担心,或者……到时候问起来不好解释。”他潜意识里,或许也是在为可能晚归甚至不归找一个看似合理的铺垫。
黄梅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有感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她低声回答:“谢谢高总关心。我婆婆前段时间已经去深圳我老公那边了,现在孩子是我妈在带。我过会儿给我妈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没事的。”
高长江点了点头,心里却因“老公在深圳”这几个字泛起一丝微澜。他转身回到办公室,向张蔷回复:“张总,黄梅没问题。”
下班后,三人没有开车,而是步行来到公司附近一家环境不错的家常菜馆,要了个僻静的小包间。落座点菜后,张蔷直接让服务员先上了两瓶白酒。
起初,气氛有些拘谨。黄梅显然有些放不开,坐在那里略显局促,只是小口喝着茶。张蔷看在眼里,主动举起酒杯,脸上努力挤出轻松的笑容:“黄梅,别紧张。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咱们就是朋友,同龄人,一起吃个饭,聊聊天,放松放松。来,先一起喝一个。”
张蔷的主动破冰,让黄梅放松了不少。她连忙举起杯,和高长江一起与张蔷碰了一下。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似乎也冲淡了身份的隔阂。
几杯酒下肚,加上张蔷有意引导轻松话题,包间里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张蔷似乎真的暂时放下了总经理的身份,话也多了起来。她将话题引向黄梅,带着大姐般的关切询问她的家庭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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