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医院出来,车子驶上返回高家湾的高速公路。窗外的田野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金光,但车内的气氛却有些异样。高伟紧握方向盘,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嘴角紧绷,那是一种压抑着巨大情绪的表情。省医院的诊断结果像一剂强心针,驱散了他心中积压数月的阴霾,但随之涌起的,是对市医院那份险些毁掉他家庭的误诊报告的滔天怒火。
秦明丽坐在副驾驶座上,敏感地察觉到了丈夫的情绪。她轻声劝道:“高伟,事情弄清楚就好了,我们直接回家吧。你也累了,我也累了。”
高伟却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坚定:“不,我们不直接回去。我要去市医院一趟。”
秦明丽心里一紧:“去市医院?还去干什么?事情都过去了,误诊就误诊了,我们平头老百姓,还能拿他们大医院怎么样?”
“我要去问问他们!”高伟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问问他们凭什么一张轻飘飘的纸,就敢断定一个人‘重度弱精症’!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就因为这破纸,我差点妻离子散!我差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认!” 想到罗珂绝望的眼神和宇涵惊恐的哭声,他的胸口就像被火烧一样疼。
“高伟!”秦明丽抓住他的胳膊,语气带着恳求,“你别冲动!医院那种地方,人多口杂,咱们闹起来不好看。再说,人家是正规医院,有规章制度,咱们去吵去闹,能有什么结果?最后还不是自己生气?”
“规矩?制度?”高伟冷笑一声,“他们的规矩制度就是随便给人扣上‘不育’的帽子,然后让病人家庭鸡飞狗跳吗?明丽,这口气我咽不下!我必须去要个说法,哪怕只是听他们亲口承认一句‘可能搞错了’,我也得去!”
看着高伟眼中不容置疑的执拗,秦明丽知道再劝也无用。她叹了口气,松开了手,默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担忧。她理解高伟的愤怒,但也深知底层小人物面对庞大机构时的无力。
车子没有驶向回家的岔路,而是径直开向了市区,再次停在了那栋熟悉的、白色的市人民医院门诊大楼前。阳光下,“人民医院”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此刻在高伟眼中,却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高伟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战场一样,打开车门。秦明丽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门诊大厅依旧人来人往,嘈杂而忙碌。高伟目标明确,直奔生殖科。他记得上次给他看诊的,是一位姓头发花白的老医生。他径直走向医生所在的诊室,就要推门而入。
“哎!你干什么?”一个年轻的护士急忙拦住他,“看病要挂号排队!不能直接进去!”
高伟强压着火气:“我找医生有点事,就问几句话。”
“那也不行!”护士态度坚决,“医生正在接诊其他病人,你有什么事,挂了号排队等着!”
“挂号?”高伟气极反笑,“我上次就是挂了他的号,被他一张诊断书差点害死!我还需要再挂号?”
护士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但依旧坚持原则:“我不管你有什么事,这是医院的规定!不挂号就不能进去干扰医生工作!”
周围的病人和家属都投来好奇的目光。秦明丽脸上火辣辣的,使劲拉高伟的衣袖,低声道:“算了,高伟,我们挂个号吧,别在这儿吵。”
高伟看着护士那张公事公办的脸,又看看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走到挂号窗口,几乎是咬着牙,挂了号,坐在候诊区冰冷的塑料椅子上,高伟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紧紧攥着手里两份截然不同的检查报告——一份是市医院的“死刑判决”,一份是省医院的“无罪释放”。秦明丽坐在他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想这场风波尽快过去。
终于,电子叫号屏上出现了高伟的名字。他“嚯”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进诊室。
医生还是老样子,戴着老花镜,正在电脑前打字。看到高伟进来,他抬了抬眼皮,没什么表情:“坐。哪里不舒服?”
高伟没有坐,而是直接将两份报告“啪”地一声拍在医生面前的桌子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医生!你还认得我吗?上次你说我是‘重度弱精症’!你看清楚!这是我在省医院刚做的检查!一切正常!你怎么解释?!”
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愣了一下。他扶了扶眼镜,拿起两份报告,慢条斯理地对比着看了看,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歉意或惊讶。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报告,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哦,这个啊。看来你体质不错,恢复能力很强嘛,这才几天就恢复正常了。这是好事啊,恭喜你。”
“恢复?!”高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火瞬间冲上了头顶,“这才几天?我从你这儿拿到诊断到现在,不到半个月!什么样的‘重度弱精症’能半个月就彻底痊愈?!这根本就是你们误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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