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心轨 第58章 哨所内的各怀鬼胎

穿过漫长而阴暗的地下通道，当队伍终于踏出洞口，被刺骨的寒风和漫天纷飞的细小冰晶迎面扑来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同时也感到一种脱离锈蚀峡谷那死亡压抑的短暂解脱。

眼前是一片望无际的灰白色世界。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与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荒原融为一体。远山如黛，轮廓在风雪中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干净却凛冽的寒意，与锈蚀峡谷那混杂着金属锈蚀和**气味的空气截然不同。

“我们到了，这里是北境邦联的南部边缘，霜牙隘口的外围。”一名幸存的北境士兵，名叫卡尔，指着前方一座依托着险峻山脊修建的、由粗粝岩石和厚重金属构成的堡垒轮廓说道。尽管疲惫不堪，但他的语气中带着回到熟悉地域的些许放松，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雷恩指挥官牺牲的悲恸。

另一名士兵，沃克，则熟练地检查着手中一个老旧但看起来很结实的定位仪：“信号就是从前面那个哨所发出的。‘霜痕哨所’，隶属自由兵团第三巡逻队。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获得补给，并联系上级。”

纪年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因织网者意识冲击而依旧有些混沌的大脑清醒过来。他望着那座在风雪中显得沉默而坚固的哨所，心绪却并不平静。阿塔之前的警告像一根细刺扎在他的脑海里。

他回想起与雷恩·沃尔夫短暂的相处。那位自由兵团的指挥官，坚毅、果敢，带着北境军人特有的骄傲，雷恩曾说过，北境邦联由不同理念的三大团体组成：守护者议会、科技复兴会和自由兵团。

守护者议会 主张谨慎，优先保存文明火种。他们会是哪种人？是像林守拙那样睿智但可能过于保守的长者吗？他们对“钥匙”和“摇篮”的态度会是什么？保存火种，是否意味着在某些时候会选择牺牲少数，甚至……牺牲“钥匙”来换取所谓的“整体稳定”？

雷恩所属的自由兵团却主张主动出击，寻找解决之道。他们显然是行动派，但这是否也意味着他们更容易被利用，或者更倾向于采取激进的手段？雷恩的牺牲是崇高的，但自由兵团内部，是否所有人都像雷恩一样，拥有纯粹的信念？

而科技复兴会更 倾向于利用非灵子技术另辟蹊径，对“钥匙”和“摇篮”的态度复杂。纪年本能地对这个派系感到警惕。“非灵子技术”？在这样一个灵子能力显现的世界，执着于非灵子技术，是单纯的学术路径分歧，还是背后隐藏着对灵子能力的排斥甚至敌意？他们与“齿轮联盟”的某些理念，是否存在某种隐秘的共鸣？雷恩提到他们时，那未完全言明的忧虑，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这鬼地方比锈蚀峡谷还冷。”蛮牛嘟囔着，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物，他庞大的身躯虽然能提供一些御寒能力，但重伤初愈，依旧对严寒有些敏感。他看着远处的哨所，眼神中除了对温暖的渴望，也带着一丝审视。作为前都市特警，他对任何形式的“官方机构”都抱有本能的谨慎。

林薇薇则好奇地打量着这片雪原，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一丝微不可察的白光流转，似乎在适应着环境中不同的灵子流动。“这里的能量…好干净，也好…沉寂。”她轻声对纪年说，与锈蚀峡谷那种混乱、狂躁的灵子环境相比，北境的灵子背景如同冰封的湖面，平静下蕴藏着什么，却难以感知。她的成长不仅在于能力，更在于对这种能量感知的敏锐度在提升。

冷月默默地将一件从锈蚀峡谷找到的、相对厚实的旧外套递给林薇薇，然后对纪年低声道：“哨所的识别信号符合标准，但我建议进入后保持基础警戒。北境并非铁板一块，雷恩指挥官牺牲的消息可能已经以某种形式传回，但我们无法确定会引发何种反应。”冷月的声音把纪年的思绪拉回，她的专业素养让她在任何情况下都首先考虑风险控制。纪年注意到，她左手无意识地拂过右臂，那个旧伤疤的位置——这似乎是她在紧张思考时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伊恩紧紧靠着林薇薇，小脸冻得通红，但眼睛却好奇地看着飘落的雪花，暂时从连日的惊恐中获得了一丝喘息。

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雪中向哨所行进。卡尔和沃克走在前面，用北境特有的方式向哨所发出灯光信号，很快得到了回应。哨所厚重的金属大门在齿轮转动的沉闷声响中，缓缓开启一条缝隙。

纪年一边走，一边继续着自己的推演：雷恩说阻止“净化”是北境所有人的共识。但这共识之下，各派系实现目标的手段和优先级肯定截然不同。守护者议会可能会要求对“钥匙”进行彻底的、可能充满风险的研究；科技复兴会或许会试图复制或解析“钥匙”的力量；而自由兵团…他们可能是最直接寻求使用“钥匙”阻止“净化”的，但他们的“主动出击”会激进到什么程度？

他还想到雷恩提及的“雪松的誓言”——这似乎是自由兵团一种重要的荣誉准则。这让他对自由兵团多了些许好感，但同时也意识到，这种以兵团荣誉为重的群体，在得知雷恩这样的指挥官因一群“外来者”而牺牲后，内部是否会出现不同的声音？比如…问责，甚至敌意？

哨所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燃烧着某种高效燃料的炉子散发着稳定的热量，驱散了外面的严寒。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机油、皮革和烟草混合的味道。几个穿着厚实冬季作战服、佩戴自由兵团徽章的士兵好奇地打量着这群风尘仆仆、伤痕累累的不速之客。

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却带着爽朗笑容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他的军衔标识显示他是一名中尉。“卡尔？沃克？你们不是跟雷恩指挥官一起执行侦察任务了吗？这几位是？”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纪年等人，尤其在冷月和林薇薇这两个明显非北境打扮的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巴顿中尉！”卡尔和沃克立刻敬礼，声音带着悲痛，“指挥官他…牺牲了。在锈蚀峡谷，为了掩护我们和这几位重要的客人…”

卡尔简略地说明了情况，重点强调了纪年等人是雷恩指挥官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关乎阻止“净化”的关键人物，并提及了“钥匙”但没有明说在谁身上。

巴顿中尉听到雷恩牺牲的消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被一种深沉的悲愤取代，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旁边的金属桌，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该死的‘归一教’！还有那些阴魂不散的‘全知之眼’！”他低吼着。

但很快，他控制住了情绪，重新看向纪年等人，眼神复杂，包含了感激、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雷恩的选择，就是自由兵团的选择。他用自己的命换了你们的安全，那你们就是哨所，是自由兵团的客人。”他挥了挥手，“给客人们准备热食和药品，安排房间休息！卡尔，沃克，你们俩待会儿详细汇报任务经过！”

他的态度看似粗犷直接，但纪年通过心轨，能隐约感受到这位中尉内心的不平静。除了对战友牺牲的悲伤，似乎还有一种…对“钥匙”以及纪年等人所带来的不确定性的深深担忧。

在士兵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一间相对安静的休息室。热腾腾的、味道算不上精美但足以补充能量的肉汤和面饼下肚后，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暖意和疲惫同时涌上来。

暂时安全了。但纪年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雪前的短暂宁静。北境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就在他思考着如何与巴顿中尉进一步沟通，争取尽快前往“守护者圣殿”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巴顿中尉，而是一名穿着打扮与自由兵团士兵略有不同、气质更为沉静、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他胸前佩戴着一个徽章——那是一个抽象的、由晶体和齿轮构成的图案，与自由兵团的咆哮狼头徽记截然不同。

“各位客人，你们好。”男子露出一个程式化的微笑，声音平和，“我是科技复兴会的二级技术官，埃尔文。听说各位从锈蚀峡谷带来了关于‘钥匙’和古老威胁的重要信息，复兴会对这些非常感兴趣。不知能否占用各位一点时间，了解一下具体情况？这对于我们评估当前局势，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至关重要。”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但纪年敏锐地察觉到，那目光在掠过自己，尤其是自己怀中终端时，有了一瞬间难以察觉的停留。

科技复兴会的人，来得太快了。

埃尔文推了推眼镜，笑容不变：“毕竟，知识就是力量。尤其是在这个可能关乎邦联乃至整个世界命运的时刻，我们复兴会，希望能为‘钥匙’的持有者，提供最‘科学’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