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心轨 第57章 灵子烙印

纪年的话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众人疲惫的心头激起涟漪。

“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但出发前，有件事必须马上处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目光锐利地落在林薇薇身上。

刚刚松缓的气氛瞬间再度绷紧。冷月几乎是本能地向前半步，视线扫过中继站破口外的峡谷，手中能量手枪握得更紧：“发现什么了？”她的专业素养让她第一时间联想到追踪或埋伏。

蛮牛也挣扎着完全站起，庞大的身躯像一堵墙般挡在相对脆弱的林薇薇和伊恩前方，尽管伤口让他嘴角抽搐，但眼神已恢复猎豹般的警惕。“还有杂碎没清理干净？”他低吼着，目光逡巡，仿佛要将隐藏的敌人瞪出来。

林薇薇本人更是吓了一跳，脸色微白，下意识地低头检查自己：“我？我怎么了？”她以为自己不小心沾染了什么危险的污染物或触发了隐秘的陷阱。

纪年没有卖关子，他快步走到林薇薇身边，同时对怀中的终端低语：“阿塔，共享分析结果。”

【阿塔：信号模拟完成。共享至公共频道。】

终端屏幕亮起，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灰色能量流图谱被放大展示出来。它如同拥有生命的孢子，正附着在林薇薇外套的纤维上，散发着极其微弱但持续不断的特定灵子波动。

“这是…‘归一教’的灵子标记。”纪年的语气带着寒意，“一种接触性追踪装置，像寄生虫一样吸附在目标身上，持续发射位置信号。薇薇，回想一下，之前和那些净化使者交手时，有没有被他们的能量或武器直接接触到？”

林薇薇努力回忆，战斗的混乱画面在脑中闪现。她突然想起，在第一次遭遇伏击，她试图用还不熟练的灵子护盾保护伊恩时，一个黑袍净化使者的能量鞭梢曾险险擦过她的手臂外侧，当时只是觉得一阵刺骨冰凉，并未破防，她便没太在意。

“是…是那个时候？”她指向自己的左臂外套位置，声音带着后怕。

纪年用心轨感知聚焦，果然，那里的灰色能量流最为密集。“没错。这东西非常隐蔽，常规探测很难发现，若非阿塔在分析织网者能量残留时提升了灵敏度，我们也察觉不到。”

冷月立刻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意味着，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归一教’都能像看着地图上的光点一样找到我们。”她看向纪年，“能清除吗？”

“我试试。”纪年沉声道。他示意林薇薇不要动，自己则闭上眼睛，再次调动心轨能力。无形的感知丝线如同最精巧的手术器械，小心翼翼地向那团灰色能量流探去。然而，他的精神力刚一接触，那“灵子孢子”仿佛受惊的水母般骤然收缩，灰色的能量流变得更具侵略性，甚至试图反向沿着纪年的感知丝线侵蚀过来！

纪年闷哼一声，立刻切断了连接，额头渗出细汗。“不行！这东西有很强的反介入机制，结构异常诡异，我的心轨力量一靠近，它不但会抵抗，还会试图污染我的精神力。强行剥离，很可能不仅会失败，还会引发它的自毁或剧烈爆发，反而暴露我们的精确位置。”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带着这么一个“灯塔”，他们所谓的秘密前往北境，根本就是个笑话。恐怕还没走出锈蚀峡谷，就会陷入“归一教”层层叠叠的包围网。

“那…那怎么办？”林薇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不仅因为自身的危险，更因为自己可能成为拖累整个团队的致命弱点。她下意识地看向纪年，又看向冷月，眼中充满了无助。

伊恩紧紧抱住她的腿，小脸上满是恐惧。

蛮牛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难道要把这衣服扔了？或者…”他看向林薇薇，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或者，需要采取更极端的隔离措施。

“没用的。”纪年摇头，“这种级别的灵子标记，一旦附着，就如同跗骨之蛆，会渗透到生命体的能量场中，仅仅剥离外层衣物效果有限。除非…”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林薇薇，“除非能从能量层面，将它‘切割’或‘净化’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薇薇身上。她的“灵子手术刀”，是迄今为止展现出的最具“净化”特性的能力。

“我？”林薇薇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指尖。那纯净的白光之前主要用于治疗和防御，用于如此精微、且带有对抗性的“手术”，她毫无把握。“我…我能行吗？我甚至不太清楚该怎么主动控制它…”

“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纪年的语气坚定，带着鼓励，“薇薇，你的能力天生克制这种混乱邪恶的能量。想想你是如何净化蛮牛伤口上的污染，如何切断织网者的触须攻击的。你需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就像你之前保护大家时一样。”

冷月也开口道：“集中精神，将它视为需要被清除的‘病灶’。你可以做到。”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薇薇看着同伴们信任的目光，尤其是纪年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期待，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更强的责任感压过了恐惧。她不能成为团队的累赘。

她闭上眼睛，努力排除杂念，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指尖，回忆着之前能力发动时的感觉——那种想要“切断”、“净化”不好事物的本能冲动。渐渐地，一点纯净的、凝练的白色光芒在她右手食指指尖亮起，如同黑暗中孕育出的一颗微缩星辰。

“我…我该怎么做？”她睁开眼睛，看着纪年，白光在她指尖稳定地跳跃。

纪年用心轨仔细感知着那灰色标记与林薇薇自身能量场的交织情况，指引道：“不要用蛮力。你的白光非常柔和，尝试引导它，像最细的丝线一样，渗入标记的能量结构内部。找到它与薇薇自身能量连接最脆弱的‘节点’，然后，用你最精确的控制力，将其‘切断’。记住，只针对标记，不要伤到薇薇自己的能量场。”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操作，要求施术者拥有极高的专注力和控制精度。

林薇薇屏住呼吸，将指尖缓缓靠近自己左臂外套上那看不见的“烙印”。白光如同有生命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出。她的额头很快沁出细密的汗珠，这对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挑战。白光与那灰色能量接触的瞬间，她感到一股阴冷的抵触感，仿佛在切割坚韧而冰冷的胶质。

她努力维持着白光的稳定，按照纪年的指引，感受着能量流动。时间仿佛变得缓慢，空气中只剩下众人紧张的呼吸声。几分钟的尝试，如同几个小时般漫长。林薇薇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开始微微摇晃，显然消耗巨大。

“不行…它的结构太粘稠了…我找不到清晰的节点…”她有些气馁，指尖的白光也开始闪烁不定。

就在这时，伊恩突然小声说：“薇薇姐姐，你的光…好像变暖和了一点？”

童言无忌，却仿佛一道闪电划过林薇薇的脑海。变暖和？她一直下意识地将“灵子手术刀”想象成冰冷锋利的手术刀，所以努力去“切割”。但伊恩的话提醒了她，这力量的本质是“净化”，是带来生机与温暖的“光”。

她瞬间改变了思路。不再试图强行“切割”，而是引导白光如同温暖的阳光般，轻柔地“包裹”住那团灰色能量。白光不再具有攻击性，而是充满了安抚与净化的意味。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顽固抵抗的灰色能量，在温暖白光的包裹下，竟开始微微颤抖，然后像冰雪遇到阳光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附着在林薇薇能量场上的那些无形“钩子”纷纷断裂、消散。

几个呼吸之间，纪年通过心轨清晰地“看”到，那令人不安的灰色标记彻底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阿塔：标记信号已消失。确认清除成功。】

林薇薇脱力般地后退一步，差点软倒，被身旁的冷月及时扶住。她脸上虽然疲惫，却洋溢着如释重负的喜悦：“成功了…我做到了！”

纪年长长舒了口气，看向林薇薇的目光充满了赞许：“干得漂亮，薇薇！你救了我们大家。”

蛮牛也咧开大嘴，重重拍了拍胸口（随即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好样的，丫头！你这本事，比啥灵丹妙药都管用！”

冷月扶着林薇薇，递过水壶，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危机暂时解除。众人不敢再多停留，迅速整理好行装，在那两名北境士兵的带领下，踏上了通往北境的秘密通道。

通道位于中继站后方一条极其隐蔽的裂缝深处，需要侧身才能通过。内部阴暗潮湿，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碎石。但比起危机四伏的地表，这里至少提供了相对隐蔽的行进路线。

队伍沉默地前行，气氛却与之前有所不同。经历了织网者的意识冲击、共同对抗标记危机，团队成员间的纽带更加牢固。尤其是林薇薇的成长，让她从一个需要被保护的技术人员，真正成为了团队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行进数小时后，队伍在一处较为干燥宽敞的洞窟中短暂休整。纪年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太阳穴。与织网者的连接带来的负荷，不是短时间内能完全恢复的。

冷月默默递过来一块高能压缩口粮和水。“你的精神状态还没完全恢复。”她陈述道，语气平淡，却透着关心。

“嗯，”纪年接过，咬了一口干硬的口粮，“织网者的记忆…太沉重了。三百年的孤独和疯狂，几乎要把人也一起拖进去。”他看向冷月，忽然问道：“冷月，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坚守的信念，或者自身的来历，背后隐藏着巨大的谎言甚至悲剧，你会怎么做？”

这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无论是织网者的悲剧，林氏家族的宿命，还是冷月自身可能与“盖亚”实验相关的秘密。

冷月沉默了片刻，冰蓝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怀疑‘盖亚’，怀疑公共安全局，甚至怀疑…我？”

纪年摇摇头：“不，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觉得我们所知的‘真相’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就像织网者，她最初也是为了‘守护’而存在。我在想，面对复杂的真相，我们该如何自处？”

冷月的目光望向洞窟深处无尽的黑暗，声音低沉而清晰：“信念动摇时，就看向眼前。保护该保护的人，完成该完成的事。真相或许复杂，但脚下的路，是自己选的。”她顿了顿，看向纪年，“至少目前，我们的路是一致的。”

她的话像一块冰，冷静地镇住了纪年心中翻腾的迷雾。是的，无论背后有多少阴谋，当前的目标是清晰的一一前往北境，找到圣殿，获取代码，阻止净化。

就在这时，负责前方探路的一名北境士兵匆匆返回，脸上带着一丝兴奋：“指挥官…不，冷月小姐，纪年先生！前面有亮光，而且我们收到了微弱的、但很清晰的北境边境哨所识别信号！我们快到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士气一振。终于要离开这片充满死亡和疯狂的锈蚀峡谷了。

然而，纪年怀中的终端，阿塔却发出了只有他能听见的警示：

【警告：检测到前方信号源存在细微的灵子波动不一致。识别信号符合北境标准格式，但其底层承载的灵子特征…与数据库记录的“守护者圣殿”直属边境哨所存在约7.3%的偏差。存在伪装或信号劫持的可能性，评估为低风险，但建议保持警惕。】

纪年刚刚放松的心弦再次绷紧。他看向那越来越近的洞口亮光，以及身边对此满怀希望的同伴，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北境，真的就是安全的港湾吗？或许，只是另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棋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