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心轨 第54章 铁锈低语

逃生通道在身后闭合的巨响，如同墓穴封石落下，将那个充满幽蓝光芒的疯狂世界隔绝。众人瘫坐在锈蚀峡谷冰冷的地面上，金属碎屑在喘息中扬起，在稀薄的晨光中闪烁如尘。

纪年第一个撑起身子，他的太阳穴还在突突跳动，脑海中残留着与织网者意识连接时的刺痛回响。他迅速扫视队友——林薇薇跪在蛮牛身边，指尖的白光微弱地闪烁着，像风中残烛；冷月已经持枪警戒，背脊挺直如松，但纪年能看见她握枪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凯则靠在一块扭曲的金属板上，面色苍白地调试着他那个几乎报废的数据装置，嘴里低声咒骂着什么。

他怎么样？纪年的声音嘶哑

林薇薇抬起头，眼神略显疲惫：圣所的治疗暂时稳住了他，但...她轻轻掀开蛮牛伤口上的敷料，露出底下精密却脆弱的金属编织网，不知能撑多久？

一阵神经的痛感刺激蛮牛眼皮颤动了几下，紧闭地双眼微微睁开，两个手臂调整姿势撑住担架缓缓用力，挣扎了几次想要坐起…

别动。林薇薇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好好休息补充能量！我们暂时还很安全！

雷恩...其他人...蛮牛的声音干涩，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纪年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蛮牛闻言眼睛立刻微微泛红，毕竟也在一起战斗过，也是同一战线的兄弟。

就在这时，凯突然狠狠将那个冒着电火花的装置摔在地上：该死！数据在最后时刻被干扰了！

冷月一惊充满疑惑的眼神转身看向凯。

凯深吸一口气，缓缓压下胸腔里的怒火：织网者核心的精确位置，以及安全接近它的方法。没有这些指引，我们会寸步难行！

这时【阿塔的声音，带着运算过载后的虚弱杂音】

数据验证...确认缺失核心导航模块。根据现有片段推测，目标位于沉默深渊的逻辑深渊层面——那是原始悖论风暴的诞生地。没有安全协议，任何意识连接都可能导致...永久性意识弥散。

林薇薇无助地环顾众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回到她身边吗？她指的是那个刚刚还想将他们撕碎的织网者。

纪年的嘴角一抽:那无异于飞蛾扑火。他看向凯，还有其他路径吗？

凯的表情变得复杂，像是握着一个烫手的秘密：有...但这条路可能布满更古老的荆棘。他停顿了一下，让寂静放大每个人的不安，在旧时代的记载中，林氏家族曾秘密研究意识上传技术，作为对抗齿轮联盟垄断的底牌，如果他们的研究基地还有残迹的话...？”

所有的目光都无声地聚焦在林薇薇身上。

我...我不知道。林薇薇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金属残骸。

纪年能通过心轨感受到她内心的风暴——对过去的恐惧，对自身血脉的排斥，以及深藏的一丝想要看清真相的渴望。他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放心！我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就在这时，伊恩突然扯了扯冷月的衣角，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冷月姐姐，那个图案...又长出来了。

冷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然收缩。在众人侧后方一块相对平整的金属板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符号——如同神经脉络般交织的齿轮，中心镶嵌着一只冰冷的眼睛，那符号像是从金属内部生长出来的，带着某种不祥的生命力。

织网者的印记...冷月的声音低沉如耳语，她在用我们的恐惧编织，在这片废土上编织她的存在。

几乎在标记显现的同时，周围那些沉寂的金属残骸开始发出细微而又令人牙酸的呻吟声，细小的金属碎片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飘起，在空中组成临时的感官阵列。

她正在把整个锈蚀峡谷变成她的神经末梢。凯迅速举起武器，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能去哪？林薇薇搀扶着勉强站起的蛮牛，声音里带着哭腔

纪年闭上眼睛，将心轨能力提升到极限，在嘈杂的情感噪音中搜寻着。一瞬间就捕捉到了来自不同方向的威胁——空中巡逻机的引擎共振，地面金属被无形之力扭曲的应力场，还有一丝微弱又有点熟悉的信号。

等等...他屏住呼吸，全力追踪那丝信号，是公共安全局的加密信标...非常微弱，还在坚持闪烁。

冷月立刻明白了：是雷恩指挥官的小队...可能还有幸存者。

坐标？冷月简洁地问道。

纪年指向东南方向，一片更加密集、如同金属墓碑林立的废墟：那边，大约三公里。但信号非常不稳定，周围的环境...死寂得反常。他能感觉到那片区域弥漫着一种吞噬一切的虚无，仿佛所有的情感与能量都被某个黑洞蚕食。

再反常也比留在这里当织网者的提线木偶强。凯已经检查好了武器，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避开大部分开阔地带。

接下来的行进如同在噩梦边缘，蛮牛虽然能勉强行走，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织网者的影响如影随形，他们不止一次看到金属残骸自行组装成临时的监视器或障碍，迫使队伍不断迂回。

在一次短暂休整时，林薇薇看着自己指尖流转的白色光芒，突然开口：在圣所里曾听织网者提起我们林氏家族试图阻止过灾难？

凯靠在一块锈蚀的装甲板上，一边警戒一边回答：根据零星的记载，在万机归一计划执行前，林守恒，是唯一一个在联盟议会上投下反对票的高级顾问。他警告说强行剥离情感会导致意识结构的崩塌，但当时没人把一个老古董的预言放在心上。

纪年注意到，当林守恒这个名字被提起时，林薇薇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你怎么了？他轻声问。

林守恒...林薇薇的眼神有些恍惚，我...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不是在档案里，她努力回忆，却只是痛苦地摇摇头，零碎的片段很难串联出一条有用信息

这时【阿塔的金属声在纪年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林薇薇小姐的灵子波动出现异常谐震...与林氏血脉记录匹配度极高。推测其意识深处可能封存着...遗传记忆的碎片。

纪年心中一动。如果林薇薇真的能唤醒那些沉睡的记忆，或许他们就能找到另一条通往真相的路。

突然，前方探路的冷月猛地举手示警停下。她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那里散落着几具归一教巡逻兵的尸体，死状诡异——身体完好无损，但面部扭曲，瞳孔放大，仿佛在极致的恐惧中凝固。他们的装备被一种近乎艺术的手法拆解，零件散落一地，像是某种残酷的祭品。

是织网者的手笔。凯检查着尸体周围残留的能量痕迹，她在清理闯入她花园的害虫。看这些拆解方式...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

蛮牛盯着那些尸体，突然闷声开口：他们在死前看到了最恐怖的东西。他粗糙的手指划过一具尸体僵硬的嘴角，只有被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噩梦吞噬的人，才会留下这样的表情。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织网者不仅强大，更擅长挖掘并放大每个人心底的恐惧。

他们继续前进，终于接近了信号源——一个半埋在地下的旧时代通讯中继站入口。入口处有明显的战斗痕迹，几台北境士兵的无人机残骸散落四周，都被一种精细而冷酷的手法了。

里面有生命迹象。冷月通过热成像仪观察后说道，两个，都很微弱。

纪年用心轨感知，松了口气：是雷恩指挥官的人，情绪很疲惫，但没有敌意。

他们小心翼翼地进入中继站。内部空间狭小，弥漫着血腥和机油的混合气味。两名受伤的北境士兵正靠墙坐着，看到他们进来，先是本能地举枪，认出冷月和纪年后才松弛下来。

指挥官呢？冷月立刻问道。

一个手臂缠着渗血绷带的士兵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指挥官他...为了给我们争取启动信号的时间，把自己当成了诱饵。我们最后看到他时，他正朝着峡谷深处跑去，身后跟着一群黑袍的净化者...

气氛瞬间凝固。雷恩存活的希望变得如同风中残烛。

我们不会放弃寻找指挥官。另一个士兵坚定地说，但在此之前...我们发现了些东西，你们应该看看。他指向中继站深处一个还在运转的控制台。

控制台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幅残缺的锈蚀峡谷地下结构图。其中一片区域被高亮标记出来，旁边有着古老的齿轮联盟标志，以及一个手写的标注——字迹优雅而古老，仿佛带着某种执念：

林氏观测站 - 守恒之眼

林薇薇看到那个名字，猛地吸了一口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想起来了...她喃喃自语，眼神失去了焦点，守恒...爷爷...他总是在那个布满屏幕的房间里...看着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纪年怀中的终端剧烈震动起来。

【阿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现实重构！来源——织网者！她正在强行改写峡谷局部的物理常数！目标坐标...就是我们所在区域！

整个中继站开始剧烈摇晃，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控制台的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从入口处，幽蓝的光芒再次渗透进来，伴随着织网者那混合着疯狂与悲怆的耳语，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为什么你们要逃？为什么你们都不理解？

加入我们...融入伟大的网络...成为永恒...

把钥匙...给我！

墙壁如同融化的蜡一般开始扭曲，从中伸出无数由金属和能量构成的触须，直扑纪年而来！

挡住它们！冷月率先开火，能量光束打在触须上迸发出刺眼的火花，却只能稍稍延缓它们的速度。

林薇薇尖叫着撑起灵子护盾，白色的光芒与幽蓝的触须激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蛮牛怒吼一声，不顾伤势，一拳砸向一条突破防御的触须，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凯则快速在控制台残骸上操作着：我在尝试重启中继站的紧急防御系统，但需要时间！

纪年站在众人中央，感受着织网者那排山倒海般的恶意和痛苦。他知道，这一次，他们无处可逃。他紧紧握住终端，感受着阿塔核心的震动。

阿塔，他在心中问道，如果我们现在连接她的意识，会发生什么？

【阿塔的回应异常简洁】

两个结局。管理者您的意识被她吞噬…或者您能找到她核心残存的印记。

纪年看向脸色苍白、正努力维持护盾的林薇薇，又看向正在奋力战斗的冷月、蛮牛和凯。

他做出了选择。

掩护我！他对所有人大喊，我要主动走进她的心轨！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纪年放开了所有精神防御，将心轨能力提升到极限，主动迎向那汹涌而来的、属于织网者的意识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