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心轨 第9章 “彼岸”的暖光与冰冷代码

“彼岸”神经美学诊所坐落在新纪元市的“琉璃穹顶”区，与纪年所在的旧物修复店仿佛是时空的两个极端。这里的一切都光洁如新，流线型的建筑表面反射着人工调节的、永远处于“黄金时刻”的柔和光线，空气里弥漫着精心调配的、能让人放松心神的芳香剂。来往的行人衣着光鲜，面容精致，心轨大多平和而浅淡，如同经过精心修剪的草坪。

纪年和冷月使用了她联络人准备的伪装身份——一对前来咨询“情感关系增强疗程”的伴侣。冷月换上了一身剪裁优雅的米白色套装，收敛了警员的锐气，却依旧难掩那份天生的清冷与疏离。纪年则穿着合体的休闲西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事业有成、注重生活品质的都市男性，只是他那双偶尔闪过审视光芒的眼睛，与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踏入“彼岸”诊所，内部更是极尽未来奢华之能事。全息投影构成的动态艺术画在墙壁上流淌，舒缓的环绕音效如同母亲的呢喃。接待他们的AI助手声音甜美，逻辑清晰。

然而，在纪年的“心轨视觉”中，这片祥和之下隐藏着别样的图景。那些看似平和的心轨，细看之下却有些过于“规整”，缺乏自然情感的起伏和毛刺，仿佛被某种力量精心“熨烫”过。而在诊所深处的一些特定区域，他隐约能感知到几缕极其微弱、但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的扭曲心轨残影，如同华丽地毯下未能清洗干净的血迹。

“两位请稍等，艾琳娜博士正在结束上一场咨询。”AI助手将他们引到一个私密的会客室，送上两杯散发着宁静香气的合成花茶。

片刻之后，会客室的门滑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的光线。

艾琳娜。

她依旧美得惊人，栗色的长发微卷，自然地垂落在肩头，一身实验室白大褂被她穿出了时装的感觉，内衬着宝蓝色的丝质衬衫，衬托出她雪白的肌肤和明媚的五官。她的心轨是一条温暖、明亮、充满了创造力与生命力的金橙色光带，如同盛夏的阳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只是在金橙色的核心深处，似乎缠绕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代表执着甚至偏执的暗金色细线。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纪年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惊喜，随即化为大方得体的微笑：“纪年？真没想到会是你。”她的声音如同记忆中一般，带着温暖的磁性和一丝调侃，“怎么，终于对现代科技感兴趣，舍得离开你那些‘老古董’了？”

然后，她的目光才转向冷月，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女性之间的比较：“这位是？”

“冷月，我的……伴侣。”纪年按照预定计划介绍，感觉到身旁冷月的心轨似乎瞬间凝固了一下，如同被瞬间冷冻的湖面。

“很高兴认识你，冷小姐。”艾琳娜笑容不变，向冷月伸出手，金橙色的心轨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友好的波动，“你很有气质。”

冷月与她轻轻一握，声音平静无波：“艾琳娜博士，久仰。”

简单的寒暄后，艾琳娜切入正题，语气变得专业：“那么，两位今天来，是想咨询哪方面的情感增强服务呢？我们这里有最新的‘共情桥梁’技术，可以帮助伴侣更深层次地理解彼此的情绪；还有‘美好记忆固化’项目，可以将你们珍贵的共同经历转化为更稳固的情感基石……”

在她介绍的时候，纪年一边敷衍地回应，一边全力展开感知，仔细探查着艾琳娜的心轨，以及这个房间乃至整个诊所可能存在的异常。艾琳娜的心轨坦诚而热情，似乎没有任何与“记忆扒手”相关的阴暗与残忍。但是，当她说起某些技术细节时，那条暗金色的细线会微微发亮，透露出她对技术极限的强烈追求。

“我们听说，‘彼岸’在神经信号编码和记忆干预方面是行业标杆。”冷月忽然开口，语气如同在讨论学术问题，“尤其是在处理……创伤性记忆覆盖方面。”

艾琳娜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金橙色的心轨闪过一丝警惕的波纹：“创伤记忆处理是非常敏感的领域，我们需要严格的伦理评估和客户知情同意。我们追求的是修复与增强，而非粗暴的覆盖或抹除。那是法律和道德的红线。”她的回答滴水不漏。

就在这时，纪年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在会客室侧后方一面装饰性的全息水幕墙后面，传来一阵极其短暂、但异常尖锐的恐惧心轨波动！那感觉……与被“记忆扒手”处理前的受害者残留的情绪极为相似！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手表对准了那个方向，启动了阿塔预设的深层扫描程序。

“艾琳娜，”纪年忽然用一种带着怀念和些许怅然的语气说道，吸引了她的注意，“还记得我们以前讨论过的吗？关于真实的情感，哪怕带着痛苦，是否也比虚假的完美更值得珍惜？”

艾琳娜微微一怔，金橙色的心轨荡漾开复杂的涟漪，有怀念，也有淡淡的感伤：“当然记得。你说过，修补旧的物件，最重要的是保留它的‘灵魂印记’……”她笑了笑，“但我们现在的技术，可以在不伤害‘灵魂’的前提下，让它变得更加美好。这难道不是一种进步吗？”

两人的对话仿佛回到了过去，带着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一旁的冷月沉默着，银灰色的心轨平静无波，如同局外人。

突然，纪年手腕上的通讯器传来一阵只有他能感觉到的特定震动——阿塔的扫描完成了！结果显示，水幕墙后方是一个隐蔽的隔离间，里面有一个处于深度镇静状态的客户，其神经信号正在被某种设备读取和……篡改！篡改的编码模式，与阿塔破解出的、“记忆扒手”使用的覆盖技术同源率高达92%！

证据确凿！“彼岸”诊所，至少是其内部某个环节，确实与“记忆扒手”有染！

纪年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艾琳娜，她的金橙色心轨依旧温暖明亮，似乎对隐藏在她光辉事业下的黑暗一无所知。

他该如何告诉她？直接揭穿，可能会打草惊蛇，也可能让她陷入危险。

“艾琳娜，”纪年深吸一口气，决定采取迂回策略，“你的技术很了不起。但是……最近市面上出现了一些不好的风声，关于滥用神经美学技术进行非法活动。你……要多加小心。”

艾琳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化为自信：“谢谢提醒，纪年。不过‘彼岸’拥有最严格的安保和伦理审查体系，不会让技术被滥用的。”她的金橙色心轨充满了对自己王国的掌控感。

纪年知道，她并不知情。至少，不是完全知情。

这次拜访必须结束了。他和冷月起身告辞。

艾琳娜将他们送到门口，在纪年转身时，她忽然低声说：“纪年，能再见到你……真好。虽然是以这种方式。”她的金橙色心轨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淡淡的遗憾和温暖。

纪年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与冷月一同离开了这片被暖光笼罩，却隐藏着冰冷代码的“彼岸”。

坐回车上，冷月才淡淡开口：“她不知情。”

“嗯。”纪年看着窗外飞逝的流光溢彩，心情复杂，“但她的事业，已经成了别人作恶的温床。我们必须找出诊所里的内鬼。”

“那个隐藏的隔离间就是突破口。”冷月眼神冰冷，“我会安排人手进行秘密监视。至于你……”她看向纪年，“准备好，我们可能很快就要再次拜访‘彼岸’，不过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纪年握紧了拳头。为了保护艾琳娜，也为了揪出真相，他必须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