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心轨 第3章 野猫、代码与冰焰交锋

浮空车将新纪元市中心区域的流光溢彩甩在身后，驶入了被称为“遗忘角”的边缘地带。这里的霓虹灯不再是为了营造梦幻，而是某种粗粝的生存宣言，色彩饱和度极高，却带着一种电路接触不良般的闪烁与躁动。建筑不再追求流线型的美感，而是各种材料——合金、混凝土、甚至回收的聚合物板材——粗暴拼接的产物，如同城市机体上增生出的丑陋疤痕。

“野猫”酒吧就嵌在这样的环境里，门脸不大，招牌是一只像素风格的、眼神锐利的黑猫，霓虹灯管勾勒的轮廓不时爆出一两下刺眼的电火花。

纪年推开门，一股混杂着廉价合成酒精、汗液、金属锈蚀和某种劣质信息素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与酒吧内震耳欲聋、节奏狂暴的电子音乐搅在一起，形成一种堕落的活力。这里的心轨普遍混乱、浓烈，充满了**、焦虑和隐匿的疯狂，像一锅煮沸的、颜色浑浊的浓汤。

他的到来引起了一些注意。吧台边，一个穿着铆钉皮衣、眼神凶狠的壮汉心轨瞬间变得警惕（暗红色带刺）；角落里，一个将自己包裹在宽大兜帽里的身影，心轨则流露出一丝好奇（闪烁的浅绿色）。纪年无视这些，目光扫视，很快锁定了目标。在酒吧最深处，一个相对安静的卡座里，一个身影正慵懒地陷在柔软的沙发中～苏茜。

她今天穿着一件闪烁着暗紫色金属光泽的紧身裙，勾勒出火辣的曲线，翘着腿，纤细的高跟鞋尖随着音乐节奏轻轻点动。她手中晃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眼神迷离地扫视着舞池中扭动的人群，像一只审视着自己领地的慵懒黑豹。她的心轨，是这里最独特的——一条灵活多变、带着野性直觉的亮紫色光带，边缘闪烁着狡黠的金色光点，如同她的眼神，总能精准地捕捉到空气中的危险与机会。

纪年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苏茜的目光从舞池收回，落在纪年身上，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挑逗的弧度：“哟，看看这是谁？我们尊贵的‘宫廷匠师’，从公家那冰窟窿里成功越狱了？味道如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像羽毛搔过心尖。

“味道不怎么样，椅子硬，茶水凉，长官的脸更冷。”纪年放松身体，靠在沙发背上，对走过来的酒保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点单，“比不上你这里……生机勃勃。”

“是吗？”苏茜身体前倾，手肘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可我听说，那位‘冷面长官’可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你这种‘鉴赏家’，就没趁机……深入交流一下？”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暗示，亮紫色的心轨也随着她的调侃，轻轻拂过纪年感知的边缘，带着试探。

纪年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头，而是直接切入正题：“阿塔说你有好东西给我看？我现在可是烫手山芋，时间宝贵。”

“急什么？”苏茜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好东西自然有，但我的规矩，你懂的。”她伸出涂着暗紫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搓了搓，“信息，尤其是能让你从公共安全局溜出来的关键信息，可不便宜。”

“我店里有块上世纪的机械怀表，走时精准，品相一流。”纪年报出一个价码。

苏茜撇撇嘴：“怀表？纪年，你当我是收破烂的？我要你上次弄到的那块，‘数据黄昏’前生产的，‘神经织网’初代原型机的记忆核心碎片。”

纪年眼神微凝。那块碎片是他秘密收藏品之一，涉及他父母失踪的线索，极其重要。“你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风险与收益成正比嘛。”苏茜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你现在被‘盖亚’重点关照，还有‘记忆扒手’在暗处虎视眈眈，除了我，谁还敢跟你做交易？况且，我给你的，绝对值这个价。”

纪年沉默了几秒，在脑中快速权衡。苏茜虽然贪婪，但信誉一向很好，而且她的情报网确实无孔不入。“可以。但我要先验货。”

“成交。”苏茜满意地笑了，亮紫色的心轨愉悦地跳动了一下。她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的、带有生物加密锁的金属盒里，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存储芯片，推到纪年面前。

“这是从‘记忆扒手’某个废弃据点回收的残骸里找到的，经过多次数据覆盖，但我的人还是挖出点有意思的东西。”她压低声音，“里面有一段被删除的通讯记录残留，指向一个代号‘清道夫’的中间人。更重要的是，里面提到了一个地点——‘锈蚀天堂’废弃数据港。那里，似乎是他们近期的一个重要‘加工点’。”

“‘加工点’？”纪年皱眉。

“就是他们抹除、篡改‘心轨’的作坊。”苏茜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据残存数据看，流量不小。而且，通讯记录里隐约提到了一个词——‘大捕猎’。”

纪年拿起那枚冰冷的芯片，指尖没有直接接触，但已然能感受到其背后隐藏的血腥与黑暗。这情报确实价值连城。

就在这时，纪年手腕上的通讯器再次轻微震动。阿塔的信息直接投射到他的视网膜上（这是他改装的小功能）：【头儿，有尾巴！一辆没有标识的黑色浮空车在三个街区外徘徊，信号特征加密级别很高，不像普通巡警。可能是那位冷长官的人，或者更糟。建议速撤。】

纪年心中一凛。冷月的动作好快！或者说，她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不动声色地将芯片收好，对苏茜说：“东西我收了，怀表你随时可以去我店里取。”

苏茜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她那双猫一般的眼睛警惕地扫了一眼酒吧入口，亮紫色的心轨瞬间绷紧，带上了锐利的边缘：“麻烦找上门了？”

“可能是我自带的‘魅力’引来的。”纪年站起身，“后门？”

“老地方，垃圾通道，直通地下管网。密码没变。”苏茜快速说道，同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小心点，纪年。‘记忆扒手’这次动静不小，背后可能不止是‘归一教’那么简单。”

纪年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融入酒吧昏暗拥挤的人群，向着记忆中的后门方向快速移动。他能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道冰冷的视线穿透了喧嚣的音乐和混乱的心轨，牢牢锁定了他。

是错觉，还是……

他不敢怠慢，按照苏茜的指示，推开一扇伪装成饮料储藏室的破旧金属门，进入了散发着腐臭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垃圾处理区，然后熟门熟路地找到那个隐蔽的通道口，输入密码。

沉重的金属盖滑开，露出向下延伸、布满油污的阶梯。纪年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几乎在他进入地下管网的同时，“野猫”酒吧的前门被粗暴地推开。

冷月站在门口，一身笔挺的制服与酒吧内部混乱堕落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整个空间，那股银灰色的、绝对秩序的心轨强势地侵入，让周围混乱的心轨都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丝畏缩和回避。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纪年刚刚离开的那个卡座。

苏茜依旧慵懒地坐在那里，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甚至还举起空酒杯，对着冷月的方向，做出了一个略带挑衅的“敬酒”姿势。她的亮紫色心轨，与冷月的银灰色心轨在空气中无声地对撞，激起无形的涟漪。

冷月没有理会苏茜，她的目光落在卡座沙发上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因有人刚离开而微微下陷的痕迹上。

她抬起手腕，对着内置的通讯器，声音冷冽如刀：“目标脱离监控，进入地下管网。启动‘区域扫描协议’，封锁b7到b12区所有出口。”

“通知技术组，分析目标在酒吧内所有接触点残留的生物信息与电磁信号。”

“另外，”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的苏茜，“调查这个酒吧的所有者，苏茜。我要她的全部资料，尤其是与目标人物纪年的所有交集记录。”

下达完指令，冷月转身离开酒吧，甚至没有多看苏茜一眼。但她的银灰色心轨，在离开前，却与苏茜那亮紫色的心轨，进行了一次短暂而激烈的、无声的交锋。

一个冰冷如机械，一个野性而狡黠。

而在阴暗潮湿、弥漫着铁锈和未知化学物质气味的地下管网中，纪年正借助通讯器微弱的照明，快速穿行。阿塔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

【头儿，信号干扰成功，他们暂时丢失你了。但我检测到更广泛的扫描信号正在启动，我们得快点。我在‘锈蚀天堂’附近有个安全屋，坐标发给你了。】

【另外，分析了一下从苏茜那里得到的芯片残留数据……头儿，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还麻烦。那个‘清道夫’的加密通讯模式，我好像在……某些泄露的‘盖亚’早期建设日志里见过类似的。】

纪年的脚步猛地一顿。

“盖亚”？

案件、记忆扒手、归一教、冷月……现在，连维系城市运行的超级AI“盖亚”也似乎被牵扯了进来？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不断扩大的漩涡边缘，而漩涡的深处，是名为“数据黄昏”的、吞噬了他父母过往的无尽黑暗。

他握紧了手中那枚来自苏茜的芯片，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块从警局带出来的、残留着精神风暴的残破芯片。

心轨的迷局，似乎正向着更庞大、更危险的方向，急速蔓延。

“知道了。”他对着通讯器低声回应，声音在空旷的管道中引起细微的回响，“我马上到。准备好所有分析工具，今晚，我们可能要熬通宵了。”

他加快脚步，向着阿塔提供的坐标，向着那片名为“锈蚀天堂”的废弃之地，也是更深层阴谋显露的入口，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