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崇祯，权谋拯救大明 第19章 一步成佛

大妙应寺，俗称白塔寺，坐落在京城西城阜成门内大街。

这座寺庙由元世祖忽必烈敕建，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历史。寺中那座着名的白塔高五十余米，底座宽阔，塔身呈覆钵状，通体以白灰粉饰，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远远望去，如同一柄巨大的白色宝剑刺破苍穹，又似一尊庄严的佛陀端坐云端。

据说当年元朝时，尼泊尔工匠阿尼哥主持建造此塔，塔中供奉着从尼泊尔迎来的释迦牟尼佛舍利。因为这层渊源，数百年来香火极盛，每逢佛诞日，四方信众蜂拥而至，钟磬之声不绝于耳。

虽然寺庙多次毁于天灾**——元末的战火、明初的火灾、嘉靖年间的地震——但那座白塔却始终屹立不倒，宛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见证着王朝更迭、世事变迁。即便到了后世，这座白塔依然保存完好，成为京城不可磨灭的记忆。

白塔，是藏传佛教——也就是俗称的喇嘛教——特有的佛塔样式。覆钵形的塔身象征着佛陀的法身，上面是十三层相轮代表着修行的十三个果位，顶端是铜铸鎏金的华盖和摩尼宝珠，在阳光下金光闪烁。自然，妙应寺也是一座纯正的喇嘛教寺院。

元朝时，北京的喇嘛教极为兴盛，蒙古统治者崇信喇嘛教，给予了极高的地位和待遇。明朝建立后，虽然儒学成为显学，科举取士，但历代皇帝对喇嘛教依然保持尊重，给予其重要地位。

这不仅仅是宗教问题，更是政治问题。

明朝要维持对西藏、青海、蒙古等边疆地区的影响力，就必须借助喇嘛教的力量。许多蒙古部落世代信奉喇嘛教，将喇嘛视为神的化身。西藏更是喇嘛教的大本营，政教合一，喇嘛们既是宗教领袖，也是世俗统治者。

朝廷深谙其道，历代都会封赏德高望重的高僧为、、，给予优厚的俸禄和特权。通过这些宗教领袖，朝廷可以影响那些地区的政治格局，维持边疆的稳定。

此时，有一位颇有名望的喇嘛正住在妙应寺内，法号王三吉八藏。

说来有趣，这位王喇嘛竟然是地道的汉人，原籍山西大同。

他年少时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为了活命投身佛门。起初在五台山的一座汉传寺庙当沙弥，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一位来自西藏的喇嘛，被其深邃的佛法所吸引，遂跟随远赴拉萨学法。

他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几十年下来，竟然精通藏语、蒙古语、梵语，对藏传佛教的教义也有很深的造诣，成了黄教的一位高僧。

但他最大的本事，不在于佛法的高深，而在于外交才能。

他利用喇嘛的身份，经常往来于蒙古草原与中原之间，充当朝廷与蒙古各部之间的信使和中介。他精通多种语言，熟悉各方的风俗礼仪、政治格局，说话又滴水不漏，深得各方信任。蒙古的王公贵族们把他当作自己人，明朝的朝廷也倚重他，可以说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官。

这天午后，秋阳高照，天高云淡。

王喇嘛正在寺中的静室里打坐诵经。他盘腿坐在蒲团上，手持念珠，口中喃喃念诵着六字真言，神态安详。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师父！师父！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宫里......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召见您！

王喇嘛睁开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你说什么？他站起身，皇上召见？

是的师父！宫里来了个大太监，就在外面等着呢！

王喇嘛心中一惊，但表面上保持镇定。

虽然他被明朝朝廷器重，这些年也多次奉命出使蒙古，但那都是通过兵部、礼部、鸿胪寺这些部门层层安排的。皇帝直接派太监来召见，这还是头一遭。

这可不是小事。

他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小沙弥：快去把我那件明黄色的袈裟拿来，还有那串紫檀念珠。

这件袈裟是前些年朝廷赏赐的，用的是最好的丝绸，绣着精美的图案。平时他舍不得穿，只在最隆重的场合才会穿上。

换好衣服，整理好仪容，王喇嘛出门见到宫里出来的大太监，正是石元雅。

石元雅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喇嘛，还隐秘的往下瞥了瞥，然后问：“你就是，王、三吉八、藏、喇嘛啊？”

王喇嘛回“贫僧就是。”

石元雅点点头，扭头就走，王喇嘛跟着石元雅出了寺门。

寺外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王喇嘛坐进车厢，车夫一扬鞭，马车便向皇城驶去。

一路上，王喇嘛心中忐忑不安：皇上突然召见我做什么？是蒙古那边出了什么大事？还是西藏有了变故？还是......林丹汗真的要攻打顺义王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拨动着念珠，心中默念着经文，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乾清宫暖阁内，光线柔和，檀香袅袅。

王喇嘛被引进殿内，远远看到龙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的身影。那就是当今天子，崇祯皇帝。

他连忙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藏传佛教的礼节——双手合十，深深鞠躬：贫僧王三吉八藏，拜见陛下。愿佛祖保佑陛下，龙体安康，国运昌隆。

上师不必多礼。崇祯的声音温和，不像传说中那样严厉，赐座。

谢陛下。

王喇嘛受宠若惊。皇帝赐座，这可是极大的恩典。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边缘，腰板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崇祯打量着这位喇嘛。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但身材结实，一看就是常年跋涉草原锻炼出来的。皮肤被风霜晒得黝黑，但眼神很明亮，透着精明和练达。脸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那是岁月和风沙留下的痕迹。

朕听闻，上师对蒙古各部的情况非常熟悉？崇祯开门见山，没有寒暄。

回陛下，王喇嘛恭敬地说，贫僧因教务之故，常年往来于蒙古草原与中原之间。与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喇嘛僧侣都有些往来，关系尚可。对各部的风土人情、政治局势，也算有些了解。

他说得很谦虚，但实际上，对蒙古的了解，朝廷里恐怕没几个人比得上他。

那么藏地呢？崇祯又问。

也略知一二。王喇嘛答道，贫僧年轻时曾在拉萨的哲蚌寺学法十余年，对藏地的情况也算了解。只是这些年奔波在外，对藏地近况了解得不如从前详细了。

崇祯点点头，然后问了一个让王喇嘛大感意外的问题：

朕听闻，喇嘛教有红、白、花、黄四色之分？

王喇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中掀起波澜。

这位年轻的皇帝竟然知道这个？

要知道，一般的汉人官员，包括礼部、鸿胪寺那些专门负责与外藩打交道的官员，大多都只知道喇嘛教这个笼统的概念，根本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复杂的派系之分。

就连很多信奉喇嘛教的蒙古人，也只知道自己信的是哪一派，对其他派系了解不多。

这位皇帝......不简单啊。

陛下博学多识，贫僧佩服。王喇嘛恭敬地说，确实如此。喇嘛教内部有红、白、花、黄四个主要教派，各有传承，各有特色。

他详细解释道：红教，也就是宁玛派，意为，是最古老的一支，传承自莲花生大师。白教，是噶举派，意为口传派，注重上师口耳相传的密法。花教，是萨迦派，因其祖寺墙壁涂成花色而得名，曾在元朝时极为显赫。黄教，是格鲁派，意为善规派，由宗喀巴大师创立，虽然是最年轻的教派，但近百年来发展最为迅速，信众最多。

那么藏地，目前崇尚何色？崇祯问。

藏地的情况比较复杂。王喇嘛斟酌着措辞，就信众而言，黄教的信众最多，尤其是在前藏、后藏一带。黄教的活佛，有极高的威望，信众遍布藏区。

他顿了顿：但......藏巴汗作为汗王，更倾向于支持红教。所以藏地的政教关系比较微妙，黄教虽然信众多，但在政治上反而受到压制。

藏巴汗噶玛丹迥旺波是当时西藏的实际统治者，建立了藏巴汗王朝，掌握着军政大权。他本人信奉红教，与黄教一直有矛盾。

那么蒙古呢？崇祯继续问，蒙古各部崇尚何色？

蒙古的情况相对简单一些。王喇嘛说，自从俺答汗与三世活佛会面之后，蒙古各部就大多改信黄教了。尤其是右翼诸部——土默特、喀喇沁、鄂尔多斯等部，都是黄教的坚定信徒。

但......他的语气变得谨慎，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却更喜欢红教。他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正统继承人，试图重建蒙古帝国，在宗教上也想与其他蒙古部落有所区别。

林丹汗是蒙古左翼察哈尔部的首领，野心勃勃，正在四处征伐，试图统一蒙古各部。他与信奉黄教的右翼诸部矛盾很深。

崇祯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又问了一个更加隐秘的问题：

朕还听闻，黄教的三世活佛索南嘉措圆寂后，其转世灵童，也就是四世活佛，出生在顺义王的家族中？

王喇嘛心中再次震惊。

这种内部的隐秘事情，皇帝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陛下见识之渊博，贫僧实在佩服。王喇嘛由衷地说，确实如此。四世活佛云丹嘉措，正是出生在蒙古土默特部顺义王的后裔家族中。

这是黄教的一步妙棋。通过让活佛的转世灵童出生在蒙古王公家族，把蒙古的世俗权力与黄教的宗教权威紧密绑定在一起，使得蒙古各部对黄教的信仰更加坚定。

可是如今，崇祯叹息了一声，顺义王卜石兔已经年迈，暮气沉沉，土默特部实力衰弱，正在被林丹汗步步紧逼。这样下去，恐怕不能再做黄教的强大后盾了吧？

陛下所言极是。王喇嘛也露出忧虑的神色，顺义王年事已高，儿孙又不成器。土默特部这些年连年遭灾，实力大不如前。林丹汗却如日中天，兵强马壮，已经多次侵犯土默特部。若是林丹汗真的击败了顺义王，黄教在蒙古的势力必将遭受沉重打击，说不定会被红教取而代之。

上师与顺义王处的绰尔济国师，关系可好？崇祯突然话锋一转。

绰尔济也是黄教的一位高僧，正在顺义王处传法，是顺义王的宗教顾问。

颇有缘分。王喇嘛答道，贫僧与绰尔济国师是同门师兄弟，都曾在哲蚌寺学法。这些年贫僧往来蒙古之时也多有交往，书信往来不断，关系很好。

太好了。崇祯站起身，神色变得郑重。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信封上有复杂图案的腊封，显然是机密信件。

朕有一封密信，崇祯将信递给王喇嘛，请上师亲自转交给绰尔济国师。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王喇嘛双手恭敬地接过，郑重地说：贫僧定当不负所托，必将亲手交到绰尔济国师手中。

朕在信中提出了一些条件。崇祯的声音变得更加郑重，目光如炬地看着王喇嘛，若是绰尔济国师，以及黄教的诸位大德能够满足朕的条件，朕有意在大明境内，驱逐其他三色喇嘛派系，独尊黄教。

王喇嘛浑身一震，手中的信差点没拿稳。

独尊黄教？

这......这可是天大的机遇啊！

要知道，虽然黄教在蒙古和藏地发展得不错，但在大明境内，四大教派一直是并存的。各地的喇嘛寺庙，什么派系的都有。如果朝廷宣布独尊黄教，那意味着黄教将获得垄断地位，其他教派的寺庙、喇嘛都要改宗或者离开。

这对黄教来说，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并且，崇祯继续说，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还会成为黄教在藏地与蒙古的坚定外援。以大明的国力、财力、军力，全力支持黄教的发展。帮助黄教在藏地压制红教，在蒙古对抗林丹汗。

他一字一句地说：黄教需要一个强大的世俗保护者，而大明，也需要一个可靠的宗教盟友以经营蒙古、藏地。朕以为，这是一桩对双方都有利的买卖。

王喇嘛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不仅仅是支持，这简直是要把黄教推上巅峰啊！

有了大明朝廷的全力支持，黄教在藏地就可以与藏巴汗抗衡，甚至取而代之。在蒙古，也可以联合右翼诸部，共同对抗林丹汗。

这是改变整个青藏高原和蒙古草原宗教政治格局的大事！

如果此事办成，崇祯看着王喇嘛，声音变得温和，朕愿意以之尊号，册封上师。

国师！

这是喇嘛教僧侣在大明能获得的最高荣誉！

历史上只有少数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德才能获此殊荣。国师不仅地位崇高，还有丰厚的俸禄、大片的寺田。

王喇嘛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声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倒在地：

陛下隆恩！贫僧......贫僧何德何能，竟能得陛下如此厚爱！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贫僧发誓，必然不负重托！纵然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也要完成陛下交代的使命！

崇祯满意地点头，亲自走下来扶起他，朕相信上师。上师回去准备，朕会派一位使者去拜访顺义王，与上师同行。具体的条件和细节，都在信中写明了。到时候你们可以当面与绰尔济国师商议。

贫僧明白。王喇嘛恭敬地说，贫僧这就回去收拾行装，随时听候陛下差遣。

去吧。记住，此事机密，不可泄露。

贫僧谨记！

王喇嘛小心翼翼地将那封密信贴身收好，然后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大殿。

殿内，只剩下崇祯和石元雅。

石元雅一直恭敬地候在旁边，从头到尾听了个遍，但越听越糊涂。

等王喇嘛走远了，他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您和那喇嘛说的什么红橙黄绿的？还有什么独尊黄教？奴婢是一点也没听懂啊。

崇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能听懂，那才怪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秋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远处的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悠悠飘过。

崇祯的心情不错。这一步棋走好，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已成功了三分。

不过嘛，崇祯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问石元雅，你可知道那《西游记》？

那奴婢可知道！石元雅立刻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说，有孙悟空大闹天宫，还有猪八戒、沙和尚，保着唐三藏去西天取经。那故事可精彩了！奴婢小时候最喜欢听说书的讲《西游记》了！

那你说，去西天取经，成佛要经过多少劫难？

九九八十一难！石元雅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奴婢记得清清楚楚。

崇祯转过身，背对着窗外的光，脸上的表情隐没在逆光中，看不真切。但他的声音却带着几分神秘，几分得意：

哼哼，成佛要九九八十一难......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莫名的笑意：

朕不用那么麻烦。朕一步成佛，给你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