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峪那带着血腥味的硝烟,在晋西北干冷的北风吹拂下,两天后就散尽了。但那份被强行“走火”点燃的危机感,却在楚风心头和整个根据地军政体系里,像扎进肉里的刺,时时作痛,提醒着所有人——狼,真的在门外龇牙了。
战报和损失清单就摆在楚风案头。九个名字,二十一个数字,背后是九个破碎的家庭和二十一个需要救治的躯体。武器弹药消耗的统计数字也不小,特别是那几枚救急的“老火铳”火箭弹和储备的迫击炮弹。胡宗南这次试探,成本对他来说或许微不足道,但对楚风而言,却是实打实的消耗和血的警示。
指挥部里连着开了几次会,气氛压抑。方立功拿着后勤报表,眉头拧成了疙瘩,反复计算着如果再发生几次类似规模的冲突,库存还能支撑多久。赵刚则更担心政治和士气影响,摩擦失利(虽然击退了敌人,但毕竟是被动接战且有伤亡)的消息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动摇前一段“华元”保卫战和“疾风”列装积累起来的民心士气。
“不能这么被动挨打。”楚风在第三次会议时,用指关节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闷响,打破了沉闷,“他胡宗南可以选时间、选地点,今天在野狐峪‘走火’,明天就能在别处‘擦枪’。咱们防区这么长,跟他玩‘猫捉老鼠’,累也累死了,还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慢慢放血。”
“那团座的意思是?”方立功抬头问道。
楚风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漫长的边界线,最后落在己方控制区的腹地。
“他试探,是想摸咱们的底。看咱们的反应速度,看咱们的火力配置,看咱们的伤亡承受能力,更想看看咱们被他这么撩拨,会不会慌,会不会乱。”楚风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一道数学题,“那好,咱们就让他看。但不是他那种偷偷摸摸的打法。”
他转过身,看着指挥部里一众高级军官和参谋:“组织一次演习。一次公开的、多兵种联合的实战化演习。地点,就选在靠近边界,但又在我们绝对控制下的区域。内容,模拟防御敌军团级规模进攻,以及快速反应反击。”
众人一愣。赵刚率先反应过来:“公开?还要让……他们看?”
“对。”楚风点头,眼神中闪烁着某种决断的光芒,“不仅要让胡宗南的人‘看’,还要请一些特别的‘客人’来观礼。”
他看向负责对外联络的参谋:“以我个人的名义,向还在太原的OSS史密斯先生,以及……通过适当渠道,向可能还在关注我们的苏联方面,发出非正式的‘观礼’邀请。措辞客气点,就说我军近期进行例行军事训练,为促进相互了解,欢迎友邦人士莅临指导。”
指挥部里响起一片轻微的吸气声。方立功急道:“团座,这……把家底亮给外人看?何况还是可能不怀好意的外人?万一……”
“没有万一。”楚风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咱们有什么家底?几架刚能飞高的飞机,一些改装过的火箭筒,几门算得准点的炮,还有一群不怕死的兵。这些,胡宗南猜也猜得到七八分,苏联人和美国人多半也有评估。藏着掖着,反而让他们觉得我们心虚,觉得我们只有这点东西,可以随意拿捏。”
他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冰冷的空气立刻钻了进来。“咱们要展示的,不是某一件武器有多厉害,而是——”他加重语气,“这些东西,已经被我们整合起来了,形成了一套能打仗、能打硬仗的体系!我们的兵,知道怎么用这些家伙什!我们的指挥系统,能把这些力量拧成一股绳!这才是真正的肌肉!”
他环视众人:“野狐峪咱们吃了点亏,但也打出了‘老火铳’的威风。现在,咱们要借着这个由头,把场面搞大,把声势造足!让胡宗南知道,小打小闹占不到便宜,大打出手他也得掂量掂量!让苏联人和美国人看清楚,咱们不是他们想象中那种可以随意摆布的土着武装,而是一个有组织、有技术、有战斗力的现代军事集团!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另一种用法!”
思路一旦点明,指挥部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从被动应对的焦虑,转向了一种主动出击的亢奋。参谋们开始飞快地记录要点,军事主官们交头接耳,讨论演习的具体构想。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根据地靠近选定演习区域(位于太原西南方向,一处相对开阔的丘陵河谷地带,代号“磐石”区域)的部队,全部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筹备状态。这种筹备与备战不同,少了几分临战的肃杀,多了几分展示性的精心设计,但训练强度和要求却丝毫未减,甚至更高——楚风下了死命令:“演习就是实战!谁要是演砸了,给老子丢人现眼,就卷铺盖去炊事班背锅!”
“疾风-1甲”中队增加了对地攻击和模拟空战的训练架次,飞行员们憋着一股劲,要在天上飞出气势。王承柱的炮营被秘密调往演习区域预设阵地,反复测算不同距离、不同目标的首发命中诸元,要求做到“指哪打哪”。装备了“老火铳”的突击分队演练了在复杂地形下的快速机动和直瞄火力打击。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台刚刚从大同电站调试完毕、拆装过来的简易移动雷达车(实际上就是卡车搭载雷达天线和操作台),也在工程师的紧张调试下,准备首次公开亮相,扮演“天空之眼”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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