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带着阴沉脸色离去的脚步声,仿佛还在司令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会客室的门关上后,那股混合着咖啡酸气、烟草味和无形对峙的压抑空气,却久久没有散去。楚风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在冬日苍白阳光下投下的、枝桠狰狞的影子,一动不动。
拒绝了苏联人蛮横的索求,顶回了美国人裹着糖衣的渗透,又正面硬扛着重庆方面金融和军事的双重压力——新年伊始,这盘棋,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同时落子,对弈三方。豪气是豪气,压力也是实实在在的、如同山岳般压下来的压力。
他知道,自己刚才对史密斯说的那番话,不仅是表态,更是斩断了短期内快速获得外部强力援助的捷径。在很多人看来,这或许是迂腐,是不识时务。但楚风心里那杆秤,始终端得极平——有些口子不能开,有些原则不能卖。卖了,就算一时得了船炮,往后就得永远仰人鼻息,这“高楼”的地基里,就埋下了别人能随时抽走的砖石。
但是,豪言壮语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当炮弹用。拒绝了外援,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如何在这三方夹缝中,不但要生存下去,还要实现他“起高楼”的誓言?
“团座,”方立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浓浓的忧虑,“史密斯走了?谈崩了?”
赵刚也闻讯赶了过来,两人脸上都写着同样的担忧。他们虽然支持楚风在主权问题上的强硬,但现实的压力是冰冷的。
楚风转过身,脸上没有什么激烈的表情,只有一种深思后的沉静。他走回桌前,示意两人坐下,孙铭默默地为两人也倒上热茶。
“崩了。”楚风言简意赅,“他们要港口使用权,我没给。”
方立功吸了口凉气,急道:“团座,那登陆舰和雷达……咱们海上正缺这个啊!就算有条件,能不能先虚与委蛇,把东西弄到手再说?港口的事,可以慢慢扯皮……”
赵刚却摇了摇头,打断了方立功:“老方,这种口子不能开。今天答应了停泊补给,明天就可能会有别的借口进来。国际政治上,这种先例太多了。团座做得对,主动权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可是……”方立功还想争辩,却被楚风抬手制止了。
“老方,老赵,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楚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量,“老方担心的是现实困难,老赵坚持的是根本原则。都没错。但现在,吵架没用。我们得拿出实实在在的应对之策。”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那幅巨大的、标注着各种红蓝箭头和符号的华北地图前。地图上,他们的控制区像一块被浸染的墨迹,在晋北和部分冀西北区域顽强地存在着,但四周,蓝色(日军残余及伪军)、灰色(国民党军)、以及更远处无形的国际势力阴影,构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
“你们都看到了,我们现在是四面受敌,或者说,是多方关注。”楚风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北边,苏联人伊万诺夫铩羽而归,但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可能会在经济上卡我们脖子,比如中断一些原本可能的技术交流渠道,或者在国际上制造舆论压力。西边和南边,是胡宗南的部队,金融战没打垮我们,军事摩擦也吃了亏,但重庆那位校长的性格,绝不会就此收手,更大的军事压力恐怕还在后头。东面海上,出现了不明舰船和武装升级的海匪,背后是谁在指使,现在还不明确,但威胁是实实在在的,我们的海上生命线很脆弱。”
他的手指最后点在己方控制区的核心——太原、大同一带。
“而我们自己呢?”楚风转过身,看着两位搭档,语气坦诚得近乎残酷,“‘华元’刚刚经历了一场挤兑风暴,信用根基还不稳固;‘疾风’飞机的发动机心脏病还没治好;大同的电灯是亮了,但那点电量,给兵工厂的机床供电都够呛,更别说普及了;农业靠天吃饭的局面没有根本改变;教育、医疗,更是百废待兴。我们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身上还带着伤,却已经被一群壮汉围在了墙角。”
这番话,将残酷的现实**裸地摊开在面前。方立功的脸色更白了,赵刚的眉头也锁得更紧。
“那……团座,我们该怎么办?”方立功的声音有些干涩。
楚风走回桌边,端起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带着苦涩的回味,却让他精神更加集中。
“怎么办?”他放下茶杯,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那股惯有的、仿佛能劈开一切困难的悍勇之气再次升起,“硬扛,肯定不行。三线作战,我们耗不起。所以,必须有所取舍,有所侧重,利用矛盾,争取时间!”
他重新走到地图前,语速加快,思路清晰:
“第一,对苏联。”楚风在北面画了一个虚圈,“他们最想要的是战略缓冲地和势力范围。我们给不了,但可以暂时不与他们发生直接正面冲突。保持低调接触,在一些非核心的技术领域(比如他们可能愿意出售的重型机床、水电设备)可以尝试接触,用粮食、煤炭等实物交换。同时,要严密防范他们通过地下渠道在我们内部搞渗透、搞破坏。‘谛听’要加强对北边情报的搜集,特别是他们与延安,甚至与重庆方面的互动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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