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宁营地的晨雾还没散,陈婆已提着半篮晒干的黄芪,站在了云州东市口的老槐树下。
粗布裙角凝着未干的竹屑,那是从武宁竹林带来的痕迹,指尖攥着的字条被体温焐得发暖。
是前夜阿璃趁整理药篮时偷偷塞给她的,字迹清浅却坚定:“云州流民多念旧恩,陈婆先去安抚,待我取完铁盒便来汇合。”
指腹蹭过篮里肥厚的黄芪叶,陈婆忽然想起十九年前的雪灾。
也是这样冷的天,云州连下半月大雪,吐蕃商队断了药材,流民棚屋被雪压塌,她跟着苏凝在东市口搭临时医帐,苏凝把最后一朵雪莲熬进药汤,还笑着说“陈婆你看,这黄芪叶晒透了,煮水最能驱寒”。
那时她们在帐后种了半亩黄芪苗,苏凝说“来年雪再大,咱们也有药护着流民”,如今苗早成林,苏凝却不在了。
“陈婆婆!可算把您盼来了!”熟悉的老巷的青石板被踩得噔噔响,王老汉肩上的半袋麦种晃得厉害,怀里紧紧抱着个娃 —— 小石头的小脸蛋烧得像块红炭,睫毛黏在眼睑上,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喘。
他奔到陈婆跟前,声音发颤得几乎囫囵:“这是俺二孙子,烧了两天两夜,药罐早空了底,您快给看看!再这么烧,娃的脑子怕是要坏了!”
陈婆忙把竹编药篮“咚”地搁在石阶上,枯瘦的指尖在篮底棉布夹层里摸了两下,很快掏出那支磨得发亮的黄铜体温针。
这针还是二十年前苏凝从京城捎来的,针管侧面刻的 “安”字,经年累月被她的指腹摩挲得愈发清晰。
她蹲下身时膝盖骨“咯吱” 响,小心地把针头贴在小石头滚烫的额头。
指腹无意间蹭过孩子脖颈处一道浅褐色疤痕。
那是去年小石头爬老槐树蹭的,那疤痕的触感,将她猛地拽回十九年前那个雪夜。
也是这样的滚烫额头,也是这样的无助眼神,只不过那时躺满东市口的是成片的尸体,雪地被染成褐红。
那场暴雪,使天地都冻成了白疙瘩,小石头娘生他哥王石宝时难产,四面漏风的土坯棚屋里,刚出生的王石宝冻得浑身发紫,哭声细得像猫叫。
是苏凝揣着个滚烫的汤婆子跑进来,解了自己的棉袄把娃裹在里头,那点热气才硬生生把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苏凝将最后一点雪莲喂给婴儿,自己却咳着血说:“陈婆,我们要建的,是一个孩子发烧了能有药可医的世道。”
如今,药有了,可这世道,为何总有人想把它再变回修罗场?
指腹无意间蹭过孩子脖颈处一道浅褐色疤痕。
那是去年小石头爬老槐树蹭的,此刻倒勾得她忽然想起旧事:十九年前那场暴雪,天地都冻成了白疙瘩,小石头娘生他哥王石宝时难产,她在四面漏风的土坯棚屋里守了整整一夜。
刚出生的王石宝冻得浑身发紫,哭声细得像猫叫,是苏凝揣着个滚烫的汤婆子跑进来,解了自己的棉袄把娃裹在里头,那点热气才硬生生把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一晃十九年就过去了,当年的毛头娃王石宝都能扛着锄头下地了,如今倒是轮到小石头被爷爷抱来,巴巴地等着她救命。
陈婆盯着体温针上慢慢爬升的刻度,眼眶忽然有点发潮。
“没事,是风寒,喝两剂黄芪甘草汤就好。”陈婆摸出包提前配好的药粉,刚要往王老汉手里塞。
陈婆的手刚碰到王老汉的掌心,眼角忽然瞥见巷尾那道黑影。
是个穿黑衫的汉子,袖口沾着的暗红血影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她心里“咯噔” 一下,指尖悄悄把药粉往王老汉手里一塞,嘴上故意提高声音:“老汉你等着,我去医帐取剩下的黄芪,那药得用新采的才有效!”
她的目光与人群中的王老汉有一瞬的交汇。
没有言语,老汉那浑浊的眼里先是惊惧,旋即化为一种沉重的了然。
他微不可察地将孙子小石头往身后藏了藏,轻轻点头。那一刻,陈婆知道,这念想,断不了。
说罢,陈婆提着空药篮往巷口走,脚步看似随意,实则故意往流民棚屋密集的方向拐。
那里人多眼杂,对方不敢明目张胆动手。
可刚走到巷尾的破窑旁,身后的脚步声突然近了。
陈婆余光扫到两个黑衫人追上来,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刀把上的红绳晃得刺眼。
那是魏三当年的记号,她在北境躲了十六年,绝不会认错。
“陈婆婆,走这么快做什么?” 领头的汉子(张彪)突然开口,声音粗哑得像被风沙磨过,“我家大人请您去破窑里坐坐,聊聊当年苏凝姑娘的安胎药。”
陈婆脚步顿住,指尖飞快摸向袖中。
那里藏着张用炭笔描的黄芪叶字条,是她和流民约定的 “危险信号”。
她趁着转身的间隙,将字条悄悄塞进旁边棚屋的门缝里,那里住着王老汉的孙子小石头,孩子眼尖,定会把字条交给随后赶来的阿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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