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宫檐的冰凌滴滴答答化水,在青石板上溅开细碎的光。
苏文清踏着晨光匆匆穿过宫道,官袍下摆沾了湿痕。他袖中紧攥着几页连夜抄录的纸笺,墨迹犹新,却仿佛带着古籍的腐朽气息。
他在藏书阁最深的隔间里,找到了那本《玄异志》。
书是前朝孤本,纸页脆黄,边角被虫蛀得厉害,原本归在“志怪杂谈”类,若非刻意寻找,根本不会有人留意。但其中关于“玄门”的记载,却让他脊背发凉。
“玄门者,观星演命,守天道衡。不涉俗世,不染尘缘。然每遇星陨之兆,则门人现世,或扶危,或……倾覆。”
“倾覆”二字,墨色深重,几乎要透纸背。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公主府书房的门。炭火气混着墨香扑面而来,阿璃和柳彦舟已等在那里,案上散落着昨夜那半块玉佩的拓样。
“有发现?”阿璃抬眼,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苏文清将抄录的纸笺铺开,指尖点在那段文字下方:“看这里,还有一行批注,墨色较新,似是后来人所加。”
柳彦舟凑近细看,念出声:“‘星陨现,乱世启。玄门二分,守护者隐,叛逆者出。其力通天,其谋蔽月,不可不防。’ 这笔迹……”
“像先帝的朱批。”阿璃的声音沉静,却让书房内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先帝!那位在位时励精图治,却也深谙制衡之术的君王,竟也知晓玄门的存在,甚至留下如此警语?
“不止这一处。”苏文清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残破的、明显是从某本书上撕下的泛黄纸页,动作极为小心,“这是在《玄异志》封皮夹层里找到的。藏得极深。”
纸页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遒劲飞扬,是镇北王萧策的笔迹,阿璃绝不会认错:
“凝儿泣告,玄门有变。星陨一脉欲逆天改命,以苍生为祭。她身为星见,身负观星之责,不可坐视。此去凶险,若有不测,望后来者见玉如晤,继其志。”
“凝儿……”阿璃指尖抚过那熟悉的字迹,心头巨震。这是父亲的手书!母亲苏凝,竟是玄门“星见”!
那个温婉的、在她模糊记忆里总是带着药香的江南女子,竟是这样一个神秘组织的核心人物?
“星见是什么?”柳彦舟问出了关键。
苏文清指向他抄录的另一段:“《玄异志》载:‘玄门以星象定命轨,察气运兴衰。掌此道者,谓之星见,乃门中核心,可与星辰共鸣。’”他顿了顿,看向阿璃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绳,“殿下那块玉佩,恐怕不仅是信物,更是……星见身份的象征,或者说,是引导、承纳星辰之力的媒介。”
阿璃下意识握紧了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几分。所以,那暖流不是错觉,是血脉与星辰之力的共鸣?
“还有,”苏文清语气愈发凝重,“墨羽今早回报,昨夜宫中旧档库当值的刘宦官,死了。”
“淹死在太液池。发现时,手里紧紧攥着一卷湿透的帛书。”墨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不知何时已悄然返回,单膝跪地,呈上一个油布包,“帛书上的字迹晕开大半,但属下勉强拓印了下来。”
展开的拓印纸上,是几个模糊的字:
“……星见……苏氏……北境……龙窟……”
“龙窟?”柳彦舟拧眉,“北境荒漠深处确有传说,周楚氏先祖留下一处秘境,名为‘龙窟’,但具体所在早已湮灭无踪。对方杀刘宦官,留此帛书,是想引我们去那里。”
“是阳谋。”阿璃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积雪反射的刺目光芒,“他们算准了,只要涉及我母亲,涉及‘星见’,我就非去不可。”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慌慌张张跑来,在书房外扑通跪下:“殿下!柳国公!陛下……陛下早朝时突然晕厥,呕逆不止,太医署束手无策!”
三人脸色骤变。
赶到长春宫时,殿内药气弥漫,宫女太监噤若寒蝉。皇帝周显躺在龙榻上,面色灰败,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呼吸微弱。
柳彦舟立刻上前诊脉,指尖触及腕间,眉头越锁越紧。
“如何?”阿璃低声问。
“脉象浮滑紊乱,时急时缓,似中毒,又似邪风入体,更有一股阴寒之气盘踞心脉。”柳彦舟声音凝重,“是混合了西域奇毒和某种……道家炼丹术残留的复杂之物。下毒者手法极其高明,非寻常人能及。”
他的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太医,最后落在御榻旁小几上半盏未饮尽的参茶上。他取银针探入,针尖并未变黑,却附着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粉末。
“是‘千机引’。”柳彦舟捻起一点粉末,在鼻尖轻嗅,“混在参汤里,无色无味,银针难测。需长期服用,才会在特定引子作用下爆发。陛下近日的饮食……”
掌事太监战战兢兢回话:“陛下近日的补药和茶点,皆由新晋的太医署副院判赵铭一手调配。赵副院判是……是吏部赵尚书举荐入宫的,医术精湛,颇得陛下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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