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风,裹挟着粗粝的沙砾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如同无数冤魂在耳边呜咽。
万魂窟的入口,并非想象中的山洞,而是一道深不见底、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地裂,狰狞地横亘在荒芜的山脊上。
裂口周围的岩石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紫黑色,表面覆盖着滑腻的苔藓,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幽幽的磷光。
柳彦舟举起特制的“阳炎避瘴灯”,目光扫过每一张紧张而坚定的脸。
“诸位,”他的声音在阴风中清晰传来,“我们脚下,是无数冤魂堆积之地。我们此行,不为寻宝,不为私利,只为斩断这延续百年的邪恶链条,阻止更多无辜者被炼制成不人不鬼的药人。这或许无人知晓,但天地鬼神共鉴!望诸位同心协力,不负药王‘济世’之名,也不负殿下所托!”
他的话如一道暖流,驱散了部分阴寒,让众人的眼神更加坚定。
淡黄色的光晕勉强驱散了入口处浓郁的阴霾,却照不透那深沉的黑暗。
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裂隙。
脚下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某种黏腻、仿佛踩在腐烂血肉上的触感,令人头皮发麻。
“紧跟我,注意脚下和两侧。”柳彦舟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内显得异常清晰。
通道两侧的岩壁,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孔洞,如同蜂巢。
借着灯光,可以清晰看到孔洞内堆积着层层叠叠的人类骸骨,年代久远不一,有些早已风化,有些却还粘连着干瘪的皮肉。
整个通道,就是一座用人骨堆砌而成的恐怖回廊。
公孙婧默默检查着随身的药囊,忽然低声对身旁的柳彦舟道:“卷轴上记载的‘抽魂术’,需在活人极端恐惧时施为,方能抽取最‘纯净’的魂力。此地每一具骸骨,生前都经历了我们无法想象的折磨。”
柳彦舟望着幽深的地裂,声音沉静却坚定:“嗯。所以楚玄追求的‘终极药人’,从第一步起就错了。将力量建立在碾碎他人魂魄之上,所得非力,实为业障。我们今日要斩断的,不只是药人,更是这份将人命视为材料的‘妄念’。”
公孙婧侧目看他,眼底掠过一丝罕见的柔和,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话锋却带着几分调侃与赞许:“你倒像个捧着苍生册的圣人。
柳彦舟轻轻摇头:“不,我只是个大夫。大夫眼中,生命无价,更不容亵渎。”
他边说着,边蹲下身,用匕首小心地拨开一具半掩在尘土中的骸骨,仔细观察其颅骨。
“颅顶有规则的圆形穿孔,边缘光滑,是被特制工具贯穿的痕迹。”
他语气凝重,“这与周楚氏秘库卷轴上记载的‘抽魂术’完全吻合。这些人生前被活生生抽取了魂魄,用以滋养此地的阴邪之气。”
“抽魂术?”公孙婧秀眉紧蹙,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药囊,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凝重,“周楚氏秘库卷轴所载的禁术,竟真的存在?”
她俯下身,目光扫过那些尸首颅顶的穿孔,瞳孔微缩:“边缘光滑无半分崩裂,绝非蛮力所致 —— 这工具不仅锋利异常,形制必定经过特殊设计,才能精准贯穿颅骨又不损其形。”
话音未落,她抬眼看向柳彦舟,声音压低了几分:“若真是抽魂术,那这些人绝非自然死亡,而是被当作了滋养阴邪的‘容器’。此地阴气如此浓重,恐怕与这禁术的反噬脱不了干系。”
说罢,她直起身,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处较大的孔洞上,眼神变得锐利:“我去看看那处孔洞是否藏有线索,或许能找到施展禁术之人的痕迹。”
说完,她走到一处较大的孔洞前,用包裹着药布的铁钎轻轻探查。
铁钎触到底部一个坚硬的物体,她小心地将其勾出——是一枚刻着狰狞黑鹰的玄铁令牌,与楚殇随身携带的那枚一般无二,只是更加古旧。
“黑鹰教的人,果然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老巢。”
公孙婧将令牌递给柳彦舟,脸色冰寒,“此地阴气之重,远超想象,大家务必节省使用避瘴香囊,我们不知道要在里面待多久。”
众人屏息凝神,沿着这死亡通道艰难前行。
越往深处,空气越发粘稠冰冷,那股**的甜腥气也越发浓郁,即使有避瘴香囊,也让人感到阵阵恶心和头晕。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仿佛正通往地狱深处。
通道内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一名年轻弟子忍不住干呕起来。
柳彦舟示意队伍暂停,分发提神药丸。
他走到公孙婧身边,将药丸和水囊递过去,低声道:“还好吗?”
公孙婧接过,没有立刻服用,而是借着阳炎灯昏暗的光,看向岩壁上那些空洞的眼窝。
“每次见到此等场景,我都在想,他们是谁的孩子,又是谁的父母。学医是为救命,可有时……”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柳彦舟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但救一人,是医者仁心;阻此恶行,救未来千万人,是医者大道。我们在此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这些亡魂,讨一个迟到的公道。”他的话语平静,却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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