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城的晨光透过天子行宫殿宇的雕花窗棂,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
阿璃扶着柳彦舟的手臂踏入金銮殿时,玄色披风下摆还沾着南境未干的血渍——那是萧景琰囚车沿途滴落的,如今却成了公孙家与镇北王昭雪的见证。
她目光扫过殿下文武百官,最终落在跪在殿中、依旧桀骜不驯的萧景琰身上。
鎏金长刀悬在腰间,刀柄上的龙纹因她攥得太紧而泛出冷光。
旬日前在靖州城外,柳彦舟为护萧景琰不被黑衣人刺杀,手臂被匕首划开的伤口还缠着纱布,此刻正随着他轻缓的呼吸微微起伏。
“萧景琰,你勾结黑鹰教,构陷镇北王与公孙氏,谋反叛乱,桩桩件件皆有铁证,还敢狡辩?”皇帝周显的声音在殿内回荡,龙椅扶手上的龙首仿佛都因震怒而狰狞。
萧景琰猛地抬头,左眼下方的疤痕在晨光下扭曲如蛇:“铁证?不过是萧阿璃与柳彦舟伪造的伎俩!镇北王当年私通突厥,公孙家走私叛党,我不过是替天行道!若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我早已平定南境,让大周换个清明天地!”
“替天行道?”公孙婧快步上前,手中卷宗重重砸在萧景琰面前的金砖上。
她指尖因愤怒而颤抖,目光却死死盯着萧景琰:“这是你与周昭的密信,上面写着如何利用公孙家航运走私禁药;这是你伪造镇北王通敌的假证,墨迹里还掺着你南境独有的朱砂!你敢说这些都是假的?”
阿璃看着公孙婧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半月前在靖州,公孙婧守在福伯床前,一遍遍用温水擦拭老人枯槁的手。
福伯昏迷时呢喃着“小姐,别信萧家人”,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扎得公孙婧整夜未眠。
此刻她站在金銮殿上,脊背挺得笔直,像是要把公孙家十余年的冤屈都化作这一声质问。
柳彦舟上前一步,将那枚刻着“萧”字的玉佩递到皇帝面前:“陛下,此乃镇北王生前贴身之物,却在张谦死士身上搜出。萧景琰利用镇北王的仁善,偷取玉佩嫁祸忠良,其心可诛。”
他说话时,目光掠过殿角的李崇与红妆——昨夜李崇私下找他,说镇北王当年曾救过萧景琰性命,却没料到养出了白眼狼,李崇说起时声音都激动得发颤。
萧景琰看着玉佩,脸色终于白了几分,却仍死撑着:“不过是一枚玉佩,怎能证明是我偷的?说不定是镇北王自己送人的!”
“放肆!”李崇猛地上前,甲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指着萧景琰的鼻子,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当年镇北王在野狼谷救你,为你挡了三箭,你跪在他面前说‘此生绝不负大周’!可你呢?你用他的玉佩害他满门,用他教你的兵法叛乱!镇北王当年就该在野狼谷杀了你!”
红妆走到李崇身边,轻轻按住他颤抖的手臂,目光却冷得像北境的雪:“萧景琰,你以为没人知道你用三百童男童女炼‘万毒不侵丹’?那些孩子的父母在南境哭断了肠,你却拿着他们的精血苟活!今日若不判你死罪,如何对得起那些冤魂?”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墨羽捧着一卷账册匆匆闯入:“陛下,柳先生!这是从萧景琰南境府邸搜出的账册,上面记载着他与黑鹰教交易的明细,甚至包括用十万石粮食换五十名高阶药人!”
萧景琰彻底瘫在地上,眼神涣散。
阿璃望着他这副丑态,心底非但没有半分复仇的快意,反倒漫上彻骨的寒意。
这个所谓的萧氏远房堂叔,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她实在想不通,父亲镇北王萧策一生英明果毅、战功赫赫,当年为何偏偏对萧景琰另眼相看、关爱有加?
想来定是父亲义薄云天,念及同属萧氏一脉的情分,不忍对同族痛下狠手。
可小人终究是小人,即便披着萧氏族人的皮囊,忠奸也绝不可同日而语。
人性之险恶,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父亲萧策镇守北境二十余载,凭一身军功受封镇北王,满心皆是爱国护国之志;而萧景琰狼子野心、包藏祸心,不过是个祸国奸贼,又何德何能敢以皇族自居?
她忆起太后临终之际,曾紧紧攥着她的手叮嘱:“皇族血脉从不是作恶的借口。你既为护国公主,便要护陛下、护大周周全。”
那时的她尚且懵懂,直至亲眼目睹萧景琰为逐权位,将亲情道义尽数踩在脚下,才终于懂了太后这番话的深意。
皇帝周显看着账册,脸色铁青,猛地将其扔在萧景琰面前:“你还有何话可说?传朕旨意,萧景琰凌迟处死,诛其三族!其党羽一律严惩,绝不姑息!”
侍卫上前拖走萧景琰,他的惨叫声在殿外渐渐远去。
公孙婧看着地上散落的卷宗,忽然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卷宗上“公孙氏”三个字,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
阿璃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却没说话——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比不上“昭雪”二字来得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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