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舟从暗道的另一端钻出,发现已身处逻些城外的一条偏僻河谷。
他不敢停留,借着夜色掩护,绕路返回城内与阿璃和墨羽约定的秘密联络点——一间由夜枭经营的、看似普通的酥油茶铺后院。
阿璃和墨羽早已焦急等待,见柳彦舟安全归来,才松了口气。
柳彦舟迅速将面见噶尔·东赞、遭遇搜查、以及碑下遇丹增喇嘛的经过告知二人。
“丹增喇嘛……竟是柳伯伯故人!”阿璃也感到惊讶,“他提供的线索至关重要。‘缠绵噬心蛊’,毒源在护法国师殿,还有……吐谷浑使团可能是突破口。”
墨羽补充道:“我们这边也有进展。根据监视,吐谷浑使团入住鸿胪寺后,论钦陵和赤尊分别派人接触过。论钦陵的代表态度倨傲,主要谈的是出兵条件和利益划分;而赤尊派去的法僧则神秘兮兮,似乎想展示某种‘力量’,但吐谷浑的正使‘慕容伏允’看起来并不太买账,几次会面都不欢而散。”
“慕容伏允……”柳彦舟沉吟,“吐谷浑王族,以精明务实着称。他若对赤尊的邪术展示不感兴趣,甚至反感,那他们内部确有裂痕可寻。”
“还有一个重要情报。”墨羽低声道,“明晚,论钦陵将在鸿胪寺设宴,正式款待吐谷浑使团,据说赤尊也会出席。这是我们接触慕容伏允,或者至少观察他们三方互动的最佳机会。”
潜入戒备森严的国宴?风险极高!但机会同样难得。
阿璃沉思片刻,眼中闪过决断:“必须去!但我们不能以真面目现身。墨羽,能否弄到请柬?或者,让我们的人混入侍从队伍?”
墨羽摇头:“请柬核查极严,难以伪造。混入侍从……鸿胪寺的侍从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熟面孔,临时替换容易暴露。不过,我们有一个机会——宴会所需的特殊食材和酒水,由城内几家大商号供应,其中一家‘雪域珍品行’的掌柜,是我们的人。”
一个大胆的计划迅速形成。
柳彦舟可以伪装成随行验货的医师或账房,利用运送酒水的机会短暂进入鸿胪寺,伺机接近宴会区域。阿璃和墨羽则在外部策应,制造混乱或接应。
时间紧迫,众人立刻分头准备。
次日傍晚,鸿胪寺张灯结彩,戒备森严。
柳彦舟穿着一身吐蕃商贾常见的锦袍,脸上做了些修饰,背着装有“礼品”的药箱,混在“雪域珍品行”的队伍中,顺利通过了外围检查,进入了鸿胪寺的后厨区域。
后厨忙乱异常,人声鼎沸。柳彦舟借口检查酒水品质,悄然脱离队伍,凭借丹增草图和自己对建筑的判断,朝着宴会大厅的方向摸去。
宴会厅内,丝竹悦耳,歌舞升平。
论钦陵高居主位,志得意满。
赤尊坐在次席,黑袍下的面容阴鸷,手中把玩着一串骨珠。
客席上的慕容伏允约四十岁年纪,面容精悍,举止得体,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疑虑。
酒过三巡,论钦陵开始大谈联合出兵的好处,描绘着瓜分西域的蓝图。
赤尊则不时插言,话语间暗示自己拥有“鬼神莫测”之力,可助大军克敌。
慕容伏允听得心不在焉,反而对席间一道用特殊香料烤制的羊腿产生了兴趣,多问了几句。
柳彦舟躲在廊柱的阴影里,看得分明——慕容伏允的随行医师在品尝每道菜前,都会用银针和一种特制的玉片试探!他在防备下毒!
机会来了!柳彦舟看准一名侍者端着酒壶走向慕容伏允席位的时机,悄无声息地靠近,在经过的瞬间,将一枚裹着细纸条的小小蜡丸,弹入了慕容伏允放在桌角的皮质酒杯垫下。动作快如闪电,无人察觉。
蜡丸内的纸条上,用吐蕃文写着一行小字:“佳肴虽美,谨防香料有毒。友人在外,愿助使者辨明真伪。——知情人”
这是一步险棋,意在引起慕容伏允的警觉和好奇,让他主动寻求接触。
然而,就在柳彦舟完成动作,准备悄然退走时,宴会厅角落,一名始终闭目养神、身着赤尊麾下法僧服饰的老者,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径直“望”向了柳彦舟藏身的阴影方向!
“有异物混入!邪气扰宴!”那白目法僧猛地指向柳彦舟,声音尖利刺耳!
全场哗然!论钦陵拍案而起,侍卫瞬间拔刀!
柳彦舟心中大惊,没想到赤尊身边竟有如此诡异的感知高手!他毫不犹豫,转身就向后方复杂的廊道逃去!
“抓住他!”论钦陵怒吼。
宴会大乱!慕容伏允冷眼旁观,手指却悄悄摸到了酒杯垫下的蜡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计划被打乱,柳彦舟陷入重围。鸿胪寺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捕兽笼。
而这场精心策划的夜宴,也变成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追杀。
惊弓之鸟,能否脱困?刚刚递出的线索,又能否被慕容伏允捕捉到?一切,都悬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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