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王临终前那一声模糊的指认,犹如掷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将于阗王宫积压已久的矛盾彻底引爆。
而柳彦舟,作为揭破这场阴谋的关键人物,自然成了国师的眼中钉、肉中刺。
法事高台之下,他还未及脱身,便被国师的心腹卫士“客气”而强硬地“请”回国师府——表面说是“为护使者周全,暂避宫中兵祸”,实则是将他软禁于一间位置偏僻却守卫森严的厢房之中。
窗外脚步声不绝,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柳彦舟心中雪亮,自己手握的真相,已将他推至风暴中心。老国王那短暂的清醒,正是点燃这场叛乱的导火索。
当夜,王宫方向火光冲天,杀声四起,印证了他所有的猜测。
二王子终于不再隐忍,在王叔和部分禁军将领的支持下,对把持朝政的国师和摄政的大王子发动了武力清缴。
国师府内的气氛更是紧张到了极点,侍卫们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
混乱中,国师府厢房的门被有节奏地轻轻叩响。
一个刻意压低的沙哑声音传来:“柳先生?柳先生可在?小人是老王宫的内侍福安,奉二王子之命,特来救先生出这虎狼之地!”
柳彦舟心中一凛,并未立刻开门,而是闪身到门侧,隔着门缝沉声问道:“哦?二王子殿下有何凭证?如今府内外皆是国师耳目,恕在下不得不谨慎。”
门外沉默了片刻,随即一块温润的物件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柳彦舟拾起一看,是半块刻有于阗王室独特图腾——环绕祥云的双头骆驼——的玉佩,与他手中那块老国王的玉佩断裂处完全吻合。
“殿下说,”门外的声音更低了,“先生医术通神,于父王有续命之恩,于我于阗有拨乱反正之功。此恩重如山!请先生随小人暂避锋芒,待殿下平息叛乱,稳定局势,必当重谢,委以重任!”
柳彦舟指尖摩挲着那半块玉佩,心念电转。
二王子此举,报恩之心或许有之,但更重要的,是想将他这个能“起死回生”的神医控制在手,既能增加争取民心和旧臣支持的筹码,也能以防万一,救治可能伤重的老国王。
此刻随他出去,不过是刚从国师的牢笼,又入二王子的棋局。
而留在危机四伏的国师府,虽更危险,却也可能是观察局势、等待最佳时机的漩涡中心。
“多谢二王子殿下厚爱,福安公公冒险前来,柳某感激不尽。”
柳彦舟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慌乱,“但此刻国师府戒备森严,在下若贸然随公公出去,目标显着,万一被国师死党发现,岂不连累殿下大事?况且……”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在下略通岐黄,或许留在此地,反而能在关键时刻,为殿下略尽绵力,比如……让某些该闭嘴的人,永远闭嘴。”
门外内侍福安显然没料到柳彦舟会如此回应,愣了一下,才低声道:“先生高义,思虑周全。既如此,小人便回复殿下。先生务必保重,若遇危急,可点燃窗台那盆‘墨兰’为号,自有接应。”说罢,脚步声迅速远去。
柳彦舟的策略奏效了。
国师在全力应对二王子叛乱的同时,果然没有立刻对他这个“烫手山芋”下杀手,反而派人送来的饮食更加精致,甚至有一次,一位国师的心腹幕僚前来“探望”,言语间旁敲侧击,询问关于“血珀”炼制是否还有更精妙的法门,或是是否有其他控制人心、延年益寿的秘方。
柳彦舟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高深,与之虚与委蛇,既不透底,又留下些许似是而非的暗示,吊足对方胃口。
他利用这难得的“清净”,通过那盆作为信号的墨兰,与二王子派来的秘密眼线保持着单线联系,将国师府内的人员调动、布防弱点等情报,一点点传递出去。
与此同时,于阗边境,李明月接到了阿璃通过鹞鹰传来的最新指令,上面只有简洁却杀气腾腾的一句话:“于阗三日为期,若无降表至,或柳彦舟少一根头发,铁骑踏平白玉京!”
李明月眸光一冷,立刻升帐点将。
五千西京铁骑(其中包含一千擅长攻坚的燕云别部重骑)迅速完成战前集结,盔明甲亮,杀气冲霄。
投石机、床弩等攻城器械被推至阵前,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她亲自挥毫,写就一封最后通牒,命神箭手将书信射入于阗边关守将的营寨之中。信中言辞犀利,毫不客气:
“大周镇西王麾下,平虏将军李明月,敬告于阗守将并尔国执政:尔国羁押大周天使,纵容奸佞谋害国王,勾结邪教祸乱西域,罪证确凿,天理难容!本将奉王命,特来问罪!限尔等三日之内,开城迎奉柳先生,缚送国师及其党羽至军前请罪!若敢违抗,或逾期不至,王师所至,定叫尔等城破人亡,玉石俱焚!”
这封战书,如同平地惊雷,在于阗朝野引发了地震般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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