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周军燕云骑大营。
鬼哭峡惨烈失利的阴影,如同一片沉重冰冷的铅云,死死笼罩在军营上空,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伤亡数字触目惊心,营地里随处可见包扎着染血绷带的伤员,痛苦的呻吟声和压抑的哭泣声时有所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疮药味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更重要的是,敌军那种神出鬼没、精准狠辣、仿佛能预知我方行动的战术,给许多经历过血战幸存下来的将士心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恐惧阴霾。
士气低落到了谷底。而李狂将军及其所率五百精锐燕云骑奇兵至今音讯全无,生存的希望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越来越渺茫,更是增添了一份悲壮和绝望的气氛。
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阿璃、李崇、柳彦舟以及几位核心高级将领再次齐聚。油灯的光芒跳跃不定,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凝重而疲惫的神情。
“大将军,”一位资历最老、鬓角已然花白的副将率先开口,声音沙哑沉重,“末将以为,经此一役,我军伤亡惨重,锐气受挫,将士们身心俱疲。鬼哭峡地势之险、敌军准备之充分、手段之诡谲,远超预期。当下……实不宜再贸然组织强攻。我军亟需时间休整补充,恢复元气,并从长计议。”他的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稳重型将领的看法,新败之下,谨慎为上。
话音未落,另一名性如烈火、脸上还带着新鲜刀疤的年轻将领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急声道:“休整?再休整下去,我们的粮草每日消耗巨大,敌军的气焰只会更加嚣张!他们会像狼一样扑上来,不断骚扰袭击,把我们拖死、耗死在这片沙漠里!我们必须尽快打一个胜仗,哪怕是小胜!才能提振士气,告诉将士们也告诉敌人,我们燕云骑还没垮!”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代表着军中渴望复仇的激流。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两种意见都有其道理,抉择无比艰难。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主帅阿璃。
阿璃没有说话。她依旧静静地站在那座巨大的、标注着鬼哭峡及其周边地形的西域沙盘前,背对着众人,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沙盘的木质边缘,发出极其轻微的“哒、哒”声,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她在等。她在等来自云州的消息,等夜枭系统能否带来突破性的情报,等一个能让她做出决断的关键依据。
时间在令人焦灼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那老将准备再次开口劝说时,帐外突然传来了极其急促、凌乱到几乎失控的马蹄声!
以及卫兵紧张的呵问声和一声嘶哑到极致的、用尽全力的呐喊:“云州……八百里……加急……军报!!!”
帐帘被猛地掀开,两名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信使,被亲兵几乎是拖着搀扶进来!
他们浑身尘土,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眼窝深陷,显然是不眠不休、跑死了不止一匹快马才赶来的。
其中一人刚进大帐,便体力不支瘫倒在地,另一人勉强单膝跪地,颤抖着手从贴身的油布包里,掏出一个用火漆密封得严严实实的细竹管,高高举起:“大……大将军……云州……周相……急……急报!!”说完,头一歪,也昏死过去。
阿璃猛地转身,一个箭步上前,亲自接过那枚仿佛还带着信使体温和生命热度的竹管,指甲划开火漆,取出里面卷着的密信,迅速展开。
信是周龙杰的亲笔,字迹略显潦草,显然书写时情况紧急。内容正是关于破译禄东赞利用佛经密写传递指令的惊人发现,以及关于那个代号“沙狐”的神秘人物及其可怕能力的详细分析和警告!
看完密信,阿璃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随即爆发出锐利如刀锋的光芒!她猛地将密信拍在沙盘边上,声音因激动和愤怒而微微提高:“果然如此!!”
她迅速将信递给身旁最近的李崇,李崇接过,越看脸色越是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柳彦舟也凑近观看,看完后,一向温润的脸上也浮现出巨大的震惊和忧虑,长叹一声:“果然如此……我们的对手,不仅兵力雄厚,更拥有‘沙狐’这样熟悉本地、精于算计、能洞悉我军动向的‘眼睛’和‘大脑’!我们之前的行动,恐怕每一步都在其预料和算计之中!李狂将军他们……”
李崇一拳狠狠砸在沙盘边缘,坚硬的木头被砸得裂开一道细纹,他低吼道:“怪不得打得如此憋屈!仿佛每一拳都打在空处,反而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沙狐’究竟是何方神圣?!藏头露尾的鼠辈!”
阿璃重新坐回主位,目光却已恢复了以往的冰冷静锐,那是一种从极度震惊和挫折中迅速挣扎出来后,变得更加清醒和坚韧的眼神:“周相的情报来得太及时了!虽然代价惨重,但我们现在至少知道了对手隐藏最深的一张底牌是什么!‘沙狐’再厉害,他也并非真能未卜先知,他需要依靠当地的力量,需要接收禄东赞的指令,需要传递消息!禄东赞能用这种隐秘方式指挥他,我们就能想办法找到并切断这种联系,或者……反过来利用这种联系,给他设下一个将计就计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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