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败绩与云州内部的步步紧逼,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禄东赞的咽喉。
他意识到,与周龙杰、萧阿璃在正面战场与谈判桌上硬碰硬,已难有胜算。
困守蕃馆,无异于坐以待毙。他必须另辟蹊径,寻找一个能从根本上动摇云州,乃至整个北境安宁的突破口。
他的目光,越过云州城高耸的城墙,投向了北方那片广袤而荒凉的漠北草原。
那里,有他早已埋下的一颗棋子——黑风部落的残寇,尤其是伊稚特木尔那个桀骜不驯、对云州恨意难消的弟弟,伊稚特斤。
“贡布,”禄东赞在密室中,声音低沉而阴冷,“联络我们在漠北的人,找到伊稚特斤。告诉他,机会来了。”
贡布心领神会:“相爷是想……”
“周龙杰和萧阿璃,现在把精力都放在西域和我身上。”禄东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云州看似稳固,实则后方空虚。伊稚特斤对云州恨之入骨,其部众虽散,但熟悉漠北地形,来去如风。若他能趁此机会,在云州以北的边境制造几起‘意外’,比如……劫掠几个归附大周的突厥小部落,或袭击几支往来云州与代州的商队,不必大规模,但要狠,要造成恐慌。”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地图上云州以北的几处关隘和牧场:“重点是,要留下明确的黑风部落印记,甚至……可以故意遗落一些从之前战斗中缴获的、带有云州燕云骑标识的残破军械。”
贡布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相爷高明!如此一来,云州北境必将告急!周龙杰和萧阿璃就不得不分兵北上平乱!届时,我们在西域的压力骤减,相爷您在云州的处境也会松动,甚至可能以此为筹码,要求返回吐蕃!”
“不错。”禄东赞捻须冷笑,“更重要的是,此举能离间云州与漠北那些刚刚归附的部落。若云州连他们的安全都无法保障,谁还会真心归顺?云州模式的根基,就在于‘安宁’二字。一旦安宁被打破,信任便会崩塌。届时,北境自乱,何须我吐蕃大军压境?”
计策已定,密令通过禄东赞残存的、极其隐秘的渠道,悄然送出云州,如同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探向漠北深处。
几乎与此同时,云州都督府内,周龙杰与阿璃也并未因暂时的优势而放松警惕。
“禄东赞老奸巨猾,绝不会甘心受困。”周龙杰站在北境舆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漠北方向,“他在云州动弹不得,西域又受挫,其目光,很可能转向北方。黑风残部,尤其是伊稚特斤,始终是个隐患。”
阿璃点头赞同:“李将军西征,云州以北防务主要由赵烈负责,兵力确实有所削弱。伊稚特斤若得外力怂恿,难保不会铤而走险。需加强北境巡查,并安抚好新附部落。”
柳彦舟伤势已大为好转,此时进言道:“周相,殿下。伊稚特斤其人,勇悍有余,智谋不足,且对云州积怨甚深,易被利用。然其部众经历连番打击,生存艰难,或许……并非全无转圜余地。若能示之以威的同时,再诱之以利,或可分化瓦解,至少令其不敢轻易为他人火中取栗。”
周龙杰赞许地看了柳彦舟一眼:“彦舟所言,切中要害。阿璃,你即刻以护国公主之名,修书一封,令人快马送往阴山脚下的阿史那默处。请他以突厥右贤王部的名义,派人接触伊稚特斤残部。告知他们,云州互市大门始终为愿守和平的部落敞开,若有困难,可寻求帮助。但若执意与云州为敌,李崇将军平定西域后,下一个目标,便是彻底肃清漠北!”
“恩威并施,刚柔并济。”阿璃领会其意,“我这就去办。”
漠北,阴山以北的荒原深处。
伊稚特斤和他的数百残部,正躲在一条偏僻的河谷里,忍受着严寒与饥饿的煎熬。
正如巴图鲁所料,漠北隘口一役后,黑风部落首领伊稚特木尔带着残部遁入漠北,寻他弟弟伊稚特斤会合。
漠北的风裹着沙砾,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黑风部落残兵的脸上。
主营帐里,牛油烛的火苗被穿堂风扯得歪歪扭扭,映着伊稚特木尔苍白的脸。
他左臂缠着渗血的麻布,那是漠北隘口一役被汉兵长矛划开的伤口,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隐隐作痛。
帐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带着一身寒气的伊稚特斤大步流星走进来。
他比伊稚特木尔小五岁,肩背更宽,眼神像草原上的饿狼,落在兄长身上时满是讥诮:“兄长还在守着这破帐篷?四千铁骑折了三千,你倒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喝马奶酒!”
伊稚特木尔捏着酒碗的手指紧了紧,酒液晃出几滴溅在毡毯上:“我不是在喝酒,是在想出路。大周兵势头正盛,我们残部不足千人,再硬拼下去,黑风部落就要从草原上除名了。”
“出路?”伊稚特斤猛地踹翻脚边的矮凳,木凳撞在帐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兄长的出路,就是向那些汉人屈膝?我听说你在帐里跟长老们提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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