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云州。
阿璃早已探得,云州境外百里,吐蕃数万甲兵环伺大周,显是暗助禄东赞。
北境军的军粮、军饷虽非燃眉之急,却需三月内筹措;此事已密报太子周显,朝廷暂未定论。
禄东赞的正式拜访,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云州高层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会谈虽表面和谐,但双方都清楚,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禄东赞并未急于离去,反而以“考察互市细节”为由,在云州暂住下来,每日由贡布陪同,看似随意地走访市集、工坊,甚至旁听了两次由苏文清主持的、处理各族纠纷的民事仲裁。
其姿态,更像是一位潜心学习的观察者,而非咄咄逼人的谈判者。
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李崇和阿璃更加警惕。
“禄东赞老谋深算,绝不会无所事事地滞留于此。”镇北大将军府的书房内,李崇指着悬挂的巨幅西域舆图,眉头紧锁,“他在等,等一个能让他掌握主动的契机。而这个契机,最可能来自西域。”
阿璃的目光掠过舆图上标注的疏勒、于阗、高昌等名,最终停留在吐蕃与大周势力交错的葱岭(帕米尔高原)一带。
“西域商路,利益巨大,亦是兵家必争之地。自姚党乱政以来,朝廷对西域控制力减弱,各部族、小国离心倾向日增。吐蕃近年来在西域动作频频,禄东赞此行,恐是想借云州之事,撬动整个西域格局。”
就在这时,夜影悄无声息地步入,脸色凝重,递上一封沾满尘土的羊皮密信。
“将军,公主,西域急报!驻扎在播仙镇(且末)的安西都护府一支百人巡边队,于五日前在且末河上游遭遇不明身份马队伏击,全军覆没!现场留有吐蕃制式箭簇,但行事手法狠辣,不似寻常吐蕃边军。几乎同时,往来于于阗与高昌之间的三支大周商队接连被劫,货物被掠,人员伤亡惨重,幸存者称,袭击者操吐蕃语,却打着‘黑风部残寇’的旗号!”
消息如同惊雷,在书房内炸响。
播仙镇位于安西四镇东端,是连接河西走廊与塔里木盆地的重要枢纽,此地遇袭,非同小可!而商队被劫,更是直接威胁到丝绸之路的畅通!
“且末河上游……那里靠近吐蕃东北边境,地形复杂,一直是吐蕃渗透西域的传统通道。”
苏文清沉声道,“选择此地动手,又嫁祸给早已溃散的黑风残部,分明是精心策划,既要挑衅,又不愿立刻背负挑起边衅的罪名!”
李崇一拳砸在案上:“好个禄东赞!原来他滞留云州,是在等西域的这把火点燃!此事一出,无论真假,朝廷都必须做出强硬反应。若处理不当,西域恐将大乱,丝路断绝,我朝西陲危矣!而届时,他禄东赞便可趁乱谋利,甚至以‘调停者’或‘秩序维护者’的身份介入西域事务!”
阿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事发地点,脑中飞速运转:“袭击者用吐蕃箭簇,却冒充黑风残部,意在制造混乱,挑拨离间。其目的,或许并非真要与我朝全面开战,而是想试探朝廷的反应,制造紧张局势,迫使我们在压力下,在西域问题上做出让步,比如……在商路权益、乃至某些战略要地的控制权上,向吐蕃妥协。”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李崇和夜影:“夜影,立刻加派精锐暗哨,潜入西域,重点查探播仙镇至且末河一带,以及于阗、高昌周边。我要知道,除了吐蕃,还有哪些势力在暗中活动?袭击者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贡布商队近日在云州,可有何异常联络?”
“是!”夜影领命,迅速离去。
“李将军,”阿璃转向李崇,“我们需立即联名上奏朝廷,详陈西域变故,并附上我们的判断。建议朝廷一方面责成安西都护府加强戒备,彻查真相,严惩凶徒;另一方面,可派遣得力干员,甚至……可考虑让熟悉西域事务的将领赴安西坐镇,稳定局势。”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奏章中,可适当提及吐蕃丞相禄东赞目前正在云州‘友好访问’。”
李崇立刻明白了阿璃的意图:“妙!将禄东赞在云州的消息与西域变故并呈,既是向陛下暗示两者可能存在的关联,也是将禄东赞置于明处,看他如何反应。若他与此事无关,自会协助澄清;若有关,则其滞留在云州,反而成了我们手中的一张牌,可牵制其行动。”
计议已定,奏章以八百里加急发出。
同时,云州内部悄然进入战备状态,四门守军加强巡查,燕云骑操练更加频繁,互市管理也暗中收紧,对往来商队的查验更为仔细。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禄东赞的眼睛。
这一日,禄东赞主动邀约阿璃与李崇,于蕃馆品茶。
茶室雅致,檀香袅袅。
禄东赞亲手烹茶,动作优雅,仿佛西域的烽火与他毫无干系。
“公主殿下,大将军,”禄东赞将茶盏推至二人面前,神色如常,“近日云州似乎戒备森严,可是边境有何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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