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都督府地牢的铁门再次合上时,铁锈摩擦的声响在阴冷的廊道里格外刺耳。
柳忠被铁链锁在石墙上,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原本桀骜的眼神此刻只剩几分涣散 。
苏文清刚将从福来客栈搜出的密信甩在他面前,信封上 “柳府亲启”的火漆印,与他卧房里那枚紫檀木盒中藏着的印模一模一样。
“别装了。” 苏文清的墨影剑鞘抵在柳忠颈侧,寒意透过粗布囚衣渗进去,“福来客栈掌柜已经招了,每月初一与你接头的人,是冯冀的贴身幕僚。你以为柳文敬把你当亲信,其实你不过是他推出来挡刀的棋子。现在棋子要碎了,你还想替他扛着?”
柳忠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瞟向地牢角落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
他想起三天前柳文敬私下找他时的模样,那位一向温和的知府大人,手指捏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忠表弟,若事败,你只需认下贪财通敌,我保你家人衣食无忧。若是敢攀扯我…… 你老家那三个孩子,怕是见不到明年的春耕。”
可此刻,冯冀的幕僚被抓,密信被搜,他所谓的 “靠山” 柳文敬,怕是自身都难保了。
一股绝望混着怨毒涌上心头,柳忠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招!柳文敬才是主谋!是他让我勾结冯冀,是他把府里的药材运给苍狼部落!”
这话像一块巨石砸进地牢,守在门外的柳彦舟浑身一僵,指尖死死抠着门框,指节泛白。
他本是想进来听听父亲是否真的清白,却没料到听到的是这样一句石破天惊的供词。
“说清楚!”苏文清眼中寒光更盛,“柳文敬为何要这么做?他与冯冀、苍狼部落有什么牵扯?”
柳忠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吐出过往:“柳文敬早年赶考时,曾受过靖王的资助!后来靖王因‘谋逆’被贬,柳文敬怕被牵连,就藏了当年的书信,靠着冯冀的门路才爬到云州知府的位置。去年冯冀找到他,说靖王要复位,只要能搅乱北境,让太子对萧阿璃、李崇失去信任,等靖王登基,就封他做枢密院参政!”
“他还说……” 柳忠的声音更低,“萧阿璃有突厥血脉,太子早晚要猜忌她,李崇虽非镇北王旧部,但任武宁节度使以来,三番五次相助萧阿璃和燕云十八骑旧部,如今更成为萧阿璃的左膀右臂,本就被京里的人盯着。只要北境乱了,冯大人就能以‘安抚不力’为由,调走燕云骑,到时候靖王的人就能趁机拿下云州、代州,作为反旗的根基!”
地牢门外,柳彦舟再也站不住,顺着门框滑坐在地。
他想起父亲去年冬天书房里的灯火总是亮到深夜,想起父亲看他与阿璃在一起时复杂的眼神,想起父亲曾劝他 “远离兵权纷争,安安稳稳做个太医”。
原来那些看似寻常的细节,全是父亲背叛的伏笔。
“彦舟!”阿璃刚从城外巡查回来,见柳彦舟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心瞬间揪紧。
她蹲下身想扶他,却被柳彦舟轻轻推开,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带着颤抖:“大都护,他说的…… 是真的吗?我爹他…… 真的通敌?”
阿璃的指尖僵在半空,心中像被两股力量撕扯。
作为北境大都护,她必须查明真相,严惩叛徒;可她看着柳彦舟痛苦的模样,又心疼得无法呼吸。
她咬了咬唇,轻声道:“柳忠的供词还需核实,我们先去见李崇他们,看看证据。”
都督府议事厅里,李崇、红妆、周达早已围着案上的密信等候。
案头除了柳忠的供词,还有一封从柳文敬书房暗格搜出的旧信,信纸泛黄,落款是 “靖王手启”,内容竟是当年靖王嘱咐柳文敬 “暗中留意北境军政,待时机成熟,助我一臂之力”。
“证据确凿了。”李崇拿起那封旧信,语气沉重,“柳文敬不仅勾结冯冀,还与被贬的靖王有旧交,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靖王复位。”
周达猛地拍了下桌子,怒声道:“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在前线拼死守城,他却在背后捅刀子!依我看,直接把他绑起来,等太子殿下到了,当众问斩!”
“不可。”红妆轻轻摇头,目光落在站在角落的柳彦舟身上,“柳文敬是彦舟的父亲,彦舟又是我们的同僚,若是贸然定罪,怕是会寒了人心。而且柳忠的供词里提到靖王,此事牵扯重大,若处理不当,恐会打草惊蛇,让靖王提前动手。”
苏文清也点头附和:“红妆夫人说得对。柳文敬现在还不知道柳忠招供了我们可以先将他软禁在府中,对外只说‘知府大人染病休养’,一方面稳住他,另一方面派人快马加鞭把证据送呈太子,等太子定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阿璃身上。
她是北境大都护,最终的决定权在她手里。
阿璃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柳彦舟身上。
她看到他紧抿的嘴唇,看到他攥得发白的指节,心中的矛盾几乎要将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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