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的晨光裹着互市的奶茶香,漫过西城门的戍楼。
积雪化尽的驿道上,商户们推着粮车往来,车轱辘“吱呀”声混着吐蕃商人的吆喝,织成战后最鲜活的晨曲。
云州都护府的庭院里,红妆正提着食盒往议事厅走,食盒里盛着刚熬好的小米粥,还有一碟云州特色的枣泥糕——李崇昨夜批文书到三更,胃里定是空的,这枣泥糕是她今早特意用义仓的新枣做的,软和养胃。
议事厅的门虚掩着,透过缝隙能看到李崇伏案的身影。
紫袍下摆沾着些田垄的泥,今早他特意去城郊看过春耕的苗,回来才来得及换官袍。
红妆轻推开门,将食盒放在案上,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背:“老李,先喝碗粥暖暖胃,药老说你昨夜又没歇好。这枣泥糕是新枣做的,你尝尝。”
李崇抬头,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却在看到红妆时柔和下来。
他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指节上的薄茧,那是连日缝护膝、熬姜汤磨出来的。
“辛苦你了。”他声音低沉,“今早去看苗,青稞已经冒芽了,张武那小子跟在农官后面,记笔记的样子比打仗还认真,连农官说的‘青稞要浇温水’都画了个小圈。”
红妆笑着盛粥:“他本就心细,跟着书生(苏文清)学了这些日子,越发稳重了。对了,给你缝的护膝放在衣柜最上层,用的是胡麻纤维织的布,比普通布耐磨,漠北的风还硬,巡城时记得带上。”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武和邓军并肩进来,手里分别捧着染坊账册和春耕名册。
“李将军!染坊的了望口加固好了,老染匠说再刷两层桐油,就能防箭了!”
邓军的声音带着兴奋,玄甲上还沾着染坊的靛蓝染料,“俺家乡的染匠还想教百姓织花布,说下次互市能卖个好价钱。对了,老染匠还送了块新染的靛蓝布,说给红妆姐姐做衣裳。”
张武跟着递上名册,本子上画满了小圈:“春耕的苗都查过了,就城西两亩地的粟米有点蔫,农官说浇点温水就好,俺已经让弟兄们去挑水了。”
李崇接过账册翻看,指尖点在“花布”二字上:“好主意,让染匠放手教,柳知府会拨木料建织机房。张武,你再带二百人去城西,帮百姓浇水,顺便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暗渠——春雨要来了,别淹了田。”
两人齐声应下,转身时,张武瞥见红妆案上的护膝,忍不住笑道:“红妆姐姐的手艺真好,俺娘要是看到,肯定要跟您学缝护膝,说俺冬天总冻着膝盖。”
红妆被他说得脸红,李崇却朗声笑了:“以后让你红妆姐姐开个针线坊,教百姓们做针线活,再把你娘接来云州,正好热闹。”
笑声未落,院角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夜影提着个黑漆药盒走过来,径直递给苏凌霜——她方才在染坊帮忙加固了望口时,抬手太猛扯到了姚党之乱时留下的旧肩伤,此刻正不自觉地揉着。
“药老说这药膏加了当归,揉开了能散瘀”,夜影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她肩头的淤青,“下次别硬撑,染坊的活计让弟兄们多搭把手,你还要盯着漠北的暗哨。”
苏凌霜接过药盒,指尖触到盒底的温度,轻声应道:“知道了,你巡查边境也小心,苍狼部落最近不安分。”
两人没再多说,夜影转身隐入回廊阴影,苏凌霜则将药盒塞进腰间,抬头时正好看到院外传来马蹄声。
亲兵来报:“将军!阿璃少主和柳彦舟大人到了!还带了太子殿下的赏赐!”
李崇和红妆连忙迎出去,就见阿璃身着玄甲,腰佩鎏金刀,柳彦舟则穿着青色长衫,手里提着药箱,两人并肩走来,身后跟着抬赏赐的禁军。
“李将军,红妆姐姐。”阿璃翻身下马,脸上带着笑意,“京师收到捷报,太子殿下高兴得整夜没睡,特意让我送来赏赐——给云州将士的赏银,给互市的粮种,还有给你的加官文书。”
说着眼角不经意扫过肩头,柳彦舟立刻注意到她玄甲下微微发僵的动作——那是三年前京师姚党之乱时,她平乱留下的旧伤,阴雨天总容易犯。
柳彦舟跟着上前,将药箱递过:“医营的药老说云州伤员多,我带了些金疮药和解毒膏,都是太医院新制的,药效比之前的好。对了,这里还有一小瓶雪莲膏,你肩伤要是犯了,睡前揉一点,能缓解酸痛。”
他递药时指尖微顿,阿璃忽然想起当年她受重伤昏迷,是柳彦舟守在床边,用温水一点点喂药,心里忽然一暖。
红妆接过药箱,引着两人往内走:“一路辛苦,先喝杯热茶。医营的伤员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有几个弟兄的箭伤还没好透,正好让柳大人看看。”
柳彦舟点头应下,目光却时不时落在阿璃肩头,怕她再扯到伤处。
正午时分,都护府的庭院里摆起了庆功宴。
长桌顺着回廊铺开,将士们按序就坐,百姓代表也来了——王掌柜捧着新织的胡麻细布,老牧民提着沙棘果酿的马奶酒,连城西染坊的老染匠都拄着拐杖赶来,手里还攥着块刚染好的粉花布,说要给红妆做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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