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还浸在血里。
残剑插在偏殿宫墙下,凝结的血痂被夜风刮得簌簌掉,金吾卫甲胄上的血腥味混着硝烟,飘得满街都是。
刺客的尸体刚被拖走,地砖缝里还嵌着碎肉,可比这尸骸更让人胆寒的消息,已顺着宫墙根的阴影飞遍四方:大都护萧阿璃,伤重濒死!
偏殿像张绷在弦上的弓。
明面上,宫娥捧汤药疾走,脚步轻得怕扰了“弥留”的大都护,连话音都裹着哀戚的颤;暗地里,云州军长枪斜指,枪尖映着宫灯,亮得似要噬人;金吾卫手按刀柄,目光扫过暗处,全是淬毒的警惕。
殿内药香,压不住那缕若有若无的血腥。
阿璃卧在榻上,眼睫纹丝不动,面色白如浸水墨纸,呼吸弱得需凑到鼻尖才闻,垂在锦被下的指尖,却悄悄蜷了蜷。
红妆守在榻边,宽袖藏短刀,指腹反复摩挲冰凉刀柄,耳力绷如弦,连远巡甲叶碰撞声,连墙角虫鸣都没放过。
廊下药老看似焦头烂额,铜药碾子转得飞快,碾的却不是救命药,是演给外人看的戏。
地牢惨嚎穿透三层地砖。
苏砚立在刑架前,玄色衣摆沾着血点,眉梢未动分毫。金吾卫刑讯老手轮流上阵,烙铁烫得皮肉“滋啦”响,钢针钉进指骨,被擒的邪道高手却还能笑,笑得满口是血,喉咙滚出碎语,时而喊“狼神要吞京城”,时而骂“血祭不够,需龙脉填”,最清的一句,是反复念的“替身…姚相替身已死…”。
榻上阿璃闭眼,心脏骤然被攥紧。
替身?那日血祭台被斩的姚知福,竟是假的?
她忽想起近日与姚党周旋,本该步步惊心,赢却太顺:截粮草、破据点,连姚知福亲信都抓得轻易。
当时只当己方谋划周密,如今想来,处处透着古怪。
那老狐狸,怎会这般潦草送命?
念及此处,心底那股不安猛地翻涌上来,她脸色一沉,急声道:“不好!太后恐有不测!药老,劳您同冯将军即刻点兵,星夜赶赴慈宁宫护驾,迟则生变!”
药老闻声,不及多言,只颔首应了声“好”,转身便大步流星往外去,袍角带起一阵风。
她望着药老的背影,又想起什么,忙上前半步,指尖攥紧了袖角,用气音压着声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么?”
红妆刚要开口应答,殿外忽有一物破风掠来。
是个裹着青绸的纸团,展开一看,竟是苏砚传来的密报。
展开一看,红妆脸色骤变:“那邪道说,他们是‘黑狼祭坛’的人,雇他们的姚党余孽,要的不只是大都护的命…还要找一把‘钥匙’。”
钥匙?阿璃猛地睁眼,眼底寒光撞得烛火微颤。
她想起邪道口中的“龙脉”,又念及失踪的传国玉玺——这“钥匙”,莫非真与龙脉之秘有关?
“他还说了什么?”
“苏大人说,刑到最后,那人只剩一口气,却突然嘶吼‘玉碎宫倾,钥匙现世’,随后便疯了,满口胡话再问不出东西。”
阿璃指尖刚触锦被,殿外忽传三长两短叩门声。
是冯异预留的紧急暗号!
红妆瞬间按紧短刀,刚拉开门缝,一名金吾卫校尉便跌了进来,甲胄沾着夜露,脸色白如见鬼:“大都护!慈宁宫出事了!太后娘娘…薨了!”
轰!
阿璃猛地坐起,气血翻涌得喉咙发甜,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红妆急忙扶住,却被她攥紧胳膊,指节捏得发白:“何时薨的?怎么薨的?!”
“半个时辰前!太医说是旧毒复发,呕血不止,药石无灵…冯将军已封慈宁宫,可宫里人多嘴杂,恐怕瞒不了多久!”校尉声音发颤,连甲叶都跟着响。
旧毒复发?偏在这时?冯将军和药老终是迟了一步!
阿璃心沉到底。
太后一死,京中再无镇场面的皇室长辈,太子才近十岁,连奏折都认不全!
姚党余孽若趁机指认她害了太后,朝局必乱成一锅粥!
“还有一事!”校尉突然跪下,带着哭腔,“太后薨前醒过一次,赶尽众人只留药老,给了药老一样东西,刚交出去就不行了!冯将军已护住药老,让卑职速来报!”
阿璃瞳孔骤然收缩.
太后之死,根本不是旧毒复发,是被灭口!就因那“钥匙”?
“备轿!去慈宁宫!”她一把掀锦被,顾不得再装病。
“少主!您身子还没好…”
“顾不得!”阿璃抓过外袍裹身,眼底决绝撞得红妆心头一震,“更衣!越快越好!”
慈宁宫的宫灯比别处暗三分。
白绫未挂,宫人被金吾卫堵在偏殿,连哭都不敢大声。
空气飘着淡药味,混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冯异守在殿门外,左臂绷带渗血,染得玄色战袍一片暗紫。
他靠在门框上右手却始终按剑,见阿璃来,猛地直身,眼底血丝红得吓人:“大都护…”
“冯将军,节哀。药老在哪?”冯异引她绕到后殿密室,刚推开门,便见药老坐于灯下,手里紧攥着样东西,老泪纵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