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144章 不消散的残骸

曲的身影如同夜行的猎豹般轻盈落地，脚下是融合夜魇瘫倒后扬起的尚未完全平息的尘埃。他没有立刻蹲下开始例行的样本采集工作，而是静静地站立在那具如同小山般的尸骸旁，覆盖着战术面罩的脸庞微微转动，锐利的目光透过护目镜仔细地扫视着这头刚刚被他们倾尽全力才击杀的怪物。

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自战斗中途就开始在他心中盘旋，此刻在死寂的战场上变得愈发清晰。他经历过无数次与夜魇的交锋，无论是低等的爬行者还是更强大的变异体，它们的行为模式都充斥着一种原始的、被某种底层指令驱动的疯狂，更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

而眼前这只……它不一样。它在被狙击时会表现出针对性的暴怒，会执着地追逐威胁源，甚至在最后那几次撞击中，曲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种近乎“恐惧”的挣扎，以及一种属于智慧生物临死前才会迸发的不顾一切的反扑意志。它不像是一个被异变能量驱动的傀儡，更像是一个真正拥有着某种……“意识”的活物。

更让他心生警惕的是，根据灯塔镇乃至所有幸存者据点积累下的共同认知，夜魇——这些由黑日能量扭曲而生的怪物，在死亡后，其构成躯体的异常能量会逐渐逸散，尸体通常会在几小时内如同被风化般消解，最终回归到笼罩世界的黑暗能量循环之中，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物理意义上的残骸

然而，脚下这具庞大的尸身，此刻却无比“真实”地瘫卧在那里，甲壳冰冷，肌肉僵硬，没有任何要消散的迹象，就像一具真正属于这个物质世界的、巨型的生物遗体。这种违背常理的“存在”，本身就预示着未知的风险。

他缓缓蹲下身，从腿侧的刀鞘中拔出了那柄特制的、闪烁着幽蓝色能量微光的战术匕首。匕首的材质特殊，对能量异常敏感。他选中了尸体背部一块相对完好的、覆盖着厚重骨甲的区域，手腕沉稳地用力，锋利的刃尖轻易地刺入了甲壳的缝隙。

按照以往的经验，匕首刺入后，夜魇的躯体组织会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能量逸散现象，创口边缘会呈现出细微的、如同沙化般的溶解状态。但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发生。匕首感受到的阻力是纯粹物理层面的，切开的甲壳和下方的肌肉组织呈现出清晰的、生物解剖学意义上的断面，没有任何能量消散的迹象。

这具尸体保持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绝对的“实体”状态，仿佛它生前所依存的异种能量被某种东西牢牢锁死在了这具躯壳之内，或者……其本质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心中的疑虑与警惕瞬间提升到了最高级别。曲立刻抬起头，朝着金融中心楼顶的方向，用刻意压低的、但足够清晰的声音喊道：“山，立刻下来，我需要掩护，提防可能的意外。”他没有解释原因，但长期的默契让山明白，曲的判断从未空穴来风。

楼顶上的山没有任何迟疑，甚至没有通过通讯器确认，魁梧的身形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双手虚按向楼顶边缘。一块巨大的、原本是楼顶装饰结构的混凝土板在他的能力操控下轰然断裂，被他精准地操控着，如同被无形缆绳吊着般，稳稳地垂直降落在曲的身侧，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溅起一圈尘土。厚重的混凝土板瞬间构成了一道坚固的弧形屏障，将曲和夜魇尸体的核心部分保护在内，隔绝了来自大部分方向的潜在威胁。

在山的屏障守护下，曲不再犹豫，开始进行更深入、也更危险的解剖。他手中的匕首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避开那些还在因神经残留放电而微微抽搐的肌肉纤维，沿着尸体结构的纹理，精准而迅速地向着这头融合夜魇胸腔内部、推测是能量核心或类似心脏器官的位置深入剖开。

匕首划开坚韧的肌腱和扭曲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随着层层叠叠的变异组织和暗红色的、粘稠度异常的血肉被分离，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目标终于显露出来——那并非预想中跳动的心脏或能量团，而是一枚约莫成年人拳头大小、形状极不规则、通体呈现出深邃暗紫色的晶体。

它静静地嵌在无数粗壮血管和肉色筋脉的包裹之中，如同一个怪异的寄生体，又仿佛是这具庞大躯壳真正的控制中枢与力量源泉。晶体表面并不光滑，布满了天然的棱面，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紫色光晕在缓慢流转，即便隔着血肉，也能感受到一种内敛却不容忽视的异常能量波动。

曲的动作瞬间变得更加谨慎。他不敢徒手直接触碰这枚来历不明、性质未知的晶体。他对身旁全神戒备的山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用能力进行处理。山立刻会意，目光扫过周围地面，操控着附近干净的、未曾被污染的泥土和细碎的石块，如同流沙般汇聚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暗紫色晶体从血肉包裹中“剥离”出来，并用厚厚的土层将其严密地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足以隔绝大部分能量探测和物理接触的、足球大小的简易隔离土球。整个过程快速而稳定，山甚至细心地用能力压实了土球表面，确保晶体不会意外暴露。

“哥几个，该撤了。跃迁门维持时间不多了。”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已经在金融中心大楼的阴影处开启了返回灯塔镇的跃迁门，那扭曲空间的淡蓝色光晕在黑暗中如同一个等待吞噬一切的漩涡，散发着不稳定的能量波动。他依旧遵循着最谨慎的流程，话音未落，人已经率先闪身没入了光门之中，进行落点安全确认。几秒钟后，他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简短而清晰：“安全，可以返回。”

曲和山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山小心翼翼地用能力托起那个包裹着诡异晶体的土球，如同捧着某种极度危险的爆炸物。曲则迅速协助体力消耗巨大的南云寒整理好装备，点依旧沉默地跟在最后方，保持着对四周环境的绝对警戒。一行人不再留恋这片弥漫着死亡与未知气息的战场，依次快步踏入了那扭曲的跃迁光门之中。

空间转换带来的短暂眩晕感刚刚消退，灯塔镇内部那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金属和机油味道的空气涌入鼻腔，还未来得及感受重返安全区的松懈，一道冰冷的目光便如同实质般落在了他们身上。

跃迁点出口处，幽正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他的身边，站着神情平静得近乎异常的云忆，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略显狼狈的众人，最后落在了山手中那个不起眼的土球上，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幽的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冰冷的弧度，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带着冰碴，瞬间冻结了队员们脸上刚刚因为成功撤离和完成任务而浮现的一丝轻松：“哟，配合得挺默契啊。刚把你们安排到一起，转头就给我上演了一出集体违纪，擅自离岗，深入未知风险区？”他的视线如同扫描仪，从曲、山、南云寒、点的脸上一一掠过，最终定格在曲的身上，“那么，现在，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拿出足以抵消你们违纪行为的、有用的成果。”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压力无声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