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143章 子弹 约定

“砰——！”

第五颗特制穿甲弹带着灼热的气流脱膛而出，划过一道近乎完美的弹道，如同被无形之手引导，再次精准无比地钻入那颗在疯狂扭动的头颅中央、明灭不定的紫色灵魂标记。

这一次，融合夜魇没有发出预料之中震耳欲聋的咆哮。它那庞大的、如同小型卡车般的身躯猛地剧烈一震，随即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一阵如同千百个破旧风箱同时漏气般的、嘶哑而断续的哀鸣从它那缝合的巨口中挤出，声音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某种……内在的崩解感。它那由数颗不同夜魇头颅强行融合而成的复合头部，此刻呈现出极其不协调的抽搐，左边的眼睛疯狂转动，右边的口器却无力地耷拉着，仿佛其内部那个混乱而疯狂的意识集合体，正在经历着最终的分崩离析。它彻底失去了所有攻击目标的概念，只是凭借着一股残存的本能，用自己残破的身躯疯狂地、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周围尚且矗立的大楼墙体。

“轰！轰！轰！”

每一次撞击都引发着局部地面的剧烈震颤，砖石混合着玻璃碎片如同雨点般从高处落下，在小范围内制造了一场持续不断的、毁灭性的“地震”。它不再是猎手，更像是一头陷入最终癫狂、进行着死亡前最后舞蹈的困兽。

“就是现在！”曲的声音在微型对讲机中响起，果断、清晰，没有丝毫犹豫，如同利剑斩断乱麻，“轨，开启最终节点！”

“收到！节点已就绪！”轨的声音几乎同时传来，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紧绷。他早已凭借对战场态势的敏锐预判，提前在那头夜魇疯狂撞击路线的终点——一栋相对完好、楼顶平坦开阔的金融中心大厦顶端，悄然开启了最后一个淡蓝色的、边缘能量剧烈波动的跃迁门。

山没有任何废话，在南云寒刚刚通过跃迁门踏上金融中心楼顶的瞬间，他那双沉稳的大手已然按在地面上。整栋金融中心楼顶的金属护栏、通风管道基座、甚至隐藏在地面下的钢筋网格，都如同温顺的士兵般响应着他的召唤，迅速隆起、交织、塑形，在南云寒周围构筑起一道更加厚重、呈半圆形的全方位金属掩体，只在正对下方夜魇冲撞方向的位置，留下一个仅供狙击枪管伸出的、狭窄而精准的射击孔。

“这里视野绝佳，结构坚固，是绝佳的终点舞台，”山沉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为强大对手送葬般的肃穆，“也是它最后的坟墓。”

南云寒几乎是靠着本能和肌肉记忆，迅速在掩体后找到了最稳定的射击姿势。她的动作依旧标准，但细微的颤抖和明显加重的呼吸声，暴露了她此刻的状态——连续的高强度奔跑转移、精神的高度集中、以及五次反器材狙击枪带来的巨大后坐力冲击，已经让她的体力逼近了生理极限。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枪身上，瞬间蒸发。

她强迫自己进行了一次深长的呼吸，试图压下胸腔里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肺部的灼热感。右眼再次贴上冰冷的狙击镜。视野中，下方那头依旧在疯狂撞击建筑的庞然大物变得有些模糊，唯有那个在黑暗中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的紫色灵魂标记，依旧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是她唯一需要关注的焦点。她的枪膛里，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队友们看不到那个标记，他们能看到的，只有她靠在掩体上微微颤抖的身体、苍白疲惫的侧脸，以及那柄仿佛重若千钧的狙击枪。

“中尉，你……还好吗？”对讲机里传来轨有些迟疑和担忧的声音，他透过瞄准镜能看到南云寒状态的明显下滑，“你的状态不太对劲……要不，这最后一击，让点来收尾吧？她的能力肯定能彻底解决它！”他们无法理解那个“标记”的存在与性质，在他们看来，让一个体力明显透支的人去执行最关键、容错率几乎为零的最后一击，风险实在太大，不如交给拥有绝对穿透力的点来一劳永逸。

点没有说话，但她沉默地向前踏了半步，娇小的身影站在南云寒侧后方，那双隐藏在面罩后的眼睛锐利地锁定着南云寒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身体姿态。她的右手微微抬起，指尖似乎有微不可察的能量在凝聚。只要南云寒表现出任何一丝力不从心、无法完成射击的迹象，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瞬间出手，用“点向清除”终结下方那头怪物。

“我能行。”

南云寒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出，简短，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屏蔽了轨的担忧，无视了点在身后带来的无形压力，甚至忽略了自己身体发出的抗议。她的全部精神，所有的意志力，都如同百川归海般汇聚起来，牢牢地锁定在瞄准镜中那个摇曳的紫色光点上。外界的一切——楼体的震动、怪物的哀鸣、队友的注视——都化为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下方，那头融合夜魇拖着残破不堪、到处都在渗出黑色粘液的身躯，如同执行着某种既定的命运轨迹，最后一次，也是最猛烈的一次，狠狠撞向了金融中心大厦的基座！

就在它那庞大的身躯与大楼接触前的一刹那，就在它头颅仰起的那个瞬间——

南云寒扣动了扳机。

“砰——！！！”

第六颗，也是计划中的最后一颗子弹，带着她全部的意志力、精准的计算和终结一切的决绝，呼啸着冲出枪口！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某种力量无限拉长，子弹旋转着，撕裂空气，穿过弥漫的烟尘，沿着一条宿命般的直线，精准无误地、分毫不差地，命中了那个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最后的紫色灵魂标记！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风声和楼体震动掩盖的、如同肥皂泡破裂般的细微声响。

瞄准镜中，那个顽强地承受了五次重击、明灭闪烁了许久的深紫色灵魂标记，在第六颗子弹携带着巨大动能冲击而至的瞬间，光芒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彻底地、完全地熄灭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下方，融合夜魇那刚刚扬起、准备做最后一次挣扎的庞大身躯，在半空中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抽搐，所有的哀鸣，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它那数十只充满了疯狂与恶意的眼睛，如同被同时切断了电源，光芒瞬间黯淡、消散。然后，它那失去了所有支撑力量的巨大躯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骼和灵魂的、无比沉重的皮囊，软软地、毫无生气地向前瘫倒，如同一座肉山般轰然砸在金融中心前的广场上，激起的尘土如同小型蘑菇云般升腾而起。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陷入了一种突如其来的、令人心悸的彻底安静。只剩下夜风吹过废墟的呜咽。

“……命中。目标……确认清除。”南云寒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嘶哑，干涩，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松开了紧握枪身的手指，沉重的反器材狙击枪被她轻轻放在身旁。她整个人向后一靠，倚在冰冷的金属掩体上，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这战后冰冷而自由的空气。

对讲机里一片死寂，仿佛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和成功震慑住了。过了好几秒钟，才猛地爆发出轨压抑不住的、带着狂喜的欢呼：“成功了！我们真的干掉了它！我的天！六枪！只用了六枪！”山的频道里也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长长的呼气声，他能想象出那个魁梧汉子此刻同样靠在某处墙壁上，卸下千斤重担的模样。而点，则缓缓地、几乎无声地放下了那只微微抬起、蓄势待发的手。她看着南云寒靠在掩体上、疲惫不堪却依旧挺直的背影，那双总是带着审视与冷静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毫不掺假的敬佩。

“庆祝暂时搁置。还没结束。”

曲冷静得近乎无情的声音，如同冰水般泼灭了刚刚升起的些许轻松氛围。他从金融中心楼顶另一侧的掩体后走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从几十米高的楼顶边缘纵身跃下，身影在黑暗中几个精准的卸力翻滚，稳稳地落在了下方那头已经彻底化为巨大尸骸的融合夜魇旁边。

“我需要采集关键生物组织样本，尤其是它核心区域的变异结构，”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一个随身携带的、装满各种精密工具的战术包中，取出无菌采样袋、激光切割器和高灵敏度能量探测针，“必须确认它的异变源头、进化路径，以及……是否与混沌教的技术存在关联。”

楼顶上，南云寒听着曲从下方传来的、冷静到极点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没有去看下方忙碌的曲，而是默默地、动作有些迟缓地，拉动了手中狙击枪的枪栓。

“咔嚓。”

一颗黄澄澄的、未曾击发的特制穿甲弹，从弹膛中被退出，跳入了她摊开的手掌中。这是她的第七颗子弹，是弹匣里的最后一发，也是她为自己，或许也是为团队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

她将这枚冰冷而沉重的子弹紧紧握在手心，金属的触感传来一丝坚定的力量。这颗子弹，没有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射向敌人，但它静静地存在于枪膛之中，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守护，一种应对未知变故的最后底气，一种属于狙击手的、沉默的承诺。

它的使命，同样，已经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