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134章 玩火自焚

指挥所内，那经由扩音器放大的诡异呓语仍在低徊，像无数冰冷的虫豸在耳膜上爬行，啃噬着每个人的理智。屏幕上，c-7区外围的景象更是挑战着视觉承受的极限：那些本应在重火力下彻底失去活力的夜魇尸体，正以一种违背生命常理的姿态抽搐、扭动，皮肤下浮现的黑色脉络如同拥有独立生命的寄生虫般缓缓蠕动，将死亡本身扭曲成一种更加污秽、更加不祥的存在。

云忆紧抿着唇，脸色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异变中，试图从中梳理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逻辑或线索。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疲惫，在她身侧响起，打破了她的凝思。

“我说过，时间不多了。”

云忆倏然回头，看到薇奥菈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边。这位梦境龙裔依旧保持着那副优雅而疏离的姿态，但那双银色的竖瞳却比平时更加锐利，此刻正牢牢锁定着主屏幕，瞳孔深处倒映着那些尸体上蠕动的黑色纹路，仿佛在解读某种来自深渊的密码。她周身流转微光的服饰似乎也黯淡了几分，显露出一种此前未曾有过的凝重。

云忆的心猛地向下一沉。能让薇奥菈露出这种神情，并再次提及“时间不多”这个警告，意味着情况远比她刚才预估的还要糟糕。“什么？”她问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

薇奥菈缓缓收回投向屏幕的目光，转向云忆，她的表情平静无波，但语气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宣判命运般的笃定：“现在的情况，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即便是在如此令人窒息的危急关头，她似乎依然保留着那份属于古老龙裔的、近乎恶劣的“乐趣”，享受着信息差带来的主导权。

云忆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揭开谜底。指挥所内的其他人，包括不远处的南云寒和刚刚结束生物防线状态评估的苏婉，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先说坏消息。”薇奥菈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真理，“夜魇开始异变了。因为昨天的‘长夜’铸就了许多带着能力的夜魇，在吞噬与进化的残酷法则下，其中一只或者多只夜魇已经成为了它们的首领。”她顿了顿，银色的竖瞳扫过指挥所内每一张骤然色变的脸，清晰地吐出了那个最令人恐惧的推论：“也就是说，夜魇也变成有组织的敌人了。”

她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给这个可怕的结论提供最直接的佐证，主屏幕上，c-7区那些原本还在无序抽搐的夜魇尸体，猛地停止了所有杂乱的动作。紧接着，在一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它们以一种僵硬到令人齿冷、却又异常统一的姿态，关节发出“咔吧”的脆响，缓缓地、挣扎着从染血的土地上爬了起来。它们原本空洞或是疯狂的眼眶，此刻只剩下一种更深沉的黑暗，齐刷刷地转向灯塔镇的方向，那无声的“注视”汇聚成一股冰冷的洪流，穿透屏幕，狠狠撞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一幕，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狂暴的、混乱的冲击都更加让人毛骨悚然。无序的野兽固然可怕，但被组织起来的、拥有统一意志的怪物群，所带来的将是毁灭性的、战略层面的碾压。

云忆沉默了。这个消息像一块巨大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有组织的夜魇……这意味着她们未来要面对的，可能不再是散兵游勇般的袭击，而是有战术、有配合、甚至可能拥有“指挥节点”的军队。这几乎宣判了她们将陷入同时应对混沌教和夜魇军团双线作战的噩梦境地，生存的概率被无限压低。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强行压下的惊涛骇浪。她深吸了一口指挥所内冰冷的、带着金属和电子设备味道的空气，将翻涌的不安死死摁回心底，问出了那个此刻至关重要的问题：“好消息呢？”

薇奥菈的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那笑容里混杂着嘲弄、一丝了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妙的、近乎叹息的意味。“目前你们不用担心混沌教进攻了，”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不等众人脸上浮现出短暂的放松，她便继续投下了另一颗炸弹：“因为他们也自顾不暇。”

“混沌教用以制造‘罪血眷属’的材料，恐怕也不再任他们指挥了，他们自食恶果。”薇奥菈的目光再次扫过屏幕上那些如同提线木偶般站立着的、沉默的夜魇群，语气中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冷意，“虽说达不到让混沌教受重创，也至少能打乱他们的节奏，让他们焦头烂额一阵子。”

云忆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这个结果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点了点头，眼神冰冷而平静，如同万年不化的冻土，清晰地吐出了四个字：“玩火**。”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突然陷入死寂的指挥所。这句话里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洞悉本质后的冷酷陈述。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咒骂都更能彰显出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不容置疑的判决力量。

指挥所内的众人，刚刚因“混沌教被牵制”而升起的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庆幸”，瞬间被这简短的四个字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更无处可逃的恐惧。他们猛然意识到，混沌教被暂时牵制，并不意味着危机的解除，恰恰相反，这意味着那场由混沌教亲手点燃的、名为“夜魇异变”的烈火，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失去了混沌教这个明确的、可针对的敌人，也失去了他们可能对夜魇施加的、哪怕只是出于利用目的的约束，这些正在产生未知组织性的怪物，将像脱缰的瘟疫，不受控制地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疯狂扩散、进化，将整个世界拖入一个比混沌教统治更加混乱、更加危险、更加绝望的深渊。

好消息与坏消息交织，带来的并非希望，而是更令人窒息的绝望前奏。纯粹黑夜依旧深沉，而灯塔镇之外，那些重新站起的、沉默的“士兵”，正预示着一场完全不同性质的战争，即将拉开血腥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