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110章 第二次长夜

晚上八点三十分，双日时的最后一丝暗红与金红交织的余晖，正从天际线迅速褪去。战场上，由薇奥菈制定的游击骚扰战术，在黎明议会与灯塔镇残存防御火力的协同下，初见成效。

三只罪血眷属那庞大的、覆盖着暗红骨甲的身躯，在废墟间移动时，明显带上了几分因屡次攻击落空而产生的狂躁与迟滞。它们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巨型骨钻，一次次狂暴地砸在空无一物的地面或残破的建筑上，激起漫天烟尘，却始终无法抓住那些如同泥鳅般滑溜的骚扰者。陈冶操控的特制金属弹头，虽然无法穿透那厚重的骨甲，却如同烦人的冰雹，持续不断地在骨甲表面留下密密麻麻的细小凹痕和刮擦印记，进一步刺激着这些怪物本就稀薄的理智。

虞薇的身影如同游走在死亡边缘的灵巧雨燕，在断壁残垣间极速穿梭、腾挪。她不再追求无效的攻击，而是将全部精力用于引诱和误导。她时而出现在一只罪血眷属的视野边缘，用精准投掷的碎石吸引其注意，时而利用速度优势，在两只怪物之间穿插，成功引得它们相互冲撞，或者打乱它们原本试图形成的、协调进攻灯塔镇的节奏。

灯塔镇指挥所内，通过监控画面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一丝。持续的骚扰似乎成功地拖延了时间，消耗了怪物的体力，胜利的天平，仿佛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确实可见的速度，向他们倾斜。

然而，这短暂的、虚假的希望，很快便被天空中异变的景象彻底击碎。

双日时带来的最后一丝余温迅速消散，但预想中那片仅有稀疏星体闪烁的、纯粹的、幽暗的黑夜并未如期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浸透了鲜血的暗红色调，从地平线的另一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缓缓漫溢开来，染红了小半个天空。

那并非晚霞，而是一轮……月亮！

一轮巨大、圆满、却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月亮，正从东方升起！它的光芒冰冷而粘稠，如同某种活物的注视，冷漠地俯瞰着这片饱经摧残、满目疮痍的大地。

“月亮……红色的月亮……”指挥所内，幽死死盯着观测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语。他的身体在瞬间僵硬如石雕，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一片死灰。作为灯塔镇的首席分析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异常天象背后所代表的恐怖含义——这不是普通的黑夜，这是记录中提及的、灾难性的征兆，意味着环境剧变的加剧，意味着……长夜！

仿佛是为了印证幽内心最深的恐惧，随着那轮血月完全升起，一股无形却磅礴的能量波动，如同潮汐般扫过整个战场！

“吼——！！！”

三只原本因被骚扰而显得有些疲惫和狂躁的罪血眷属，几乎在同一时间，仰天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充满了痛苦与愉悦交织的恐怖咆哮！在这血月光辉的照耀下，它们身上那暗红色的骨甲，颜色骤然变得更加深邃、更加红亮，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表面甚至开始流淌起一层诡异的、如同熔岩般的光泽！骨甲缝隙间那些粘稠的黑色液体，此刻仿佛沸腾了一般，剧烈地翻滚、冒泡，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腐蚀性恶臭。

更令人绝望的一幕发生了——周围废墟的阴影中，那些原本只是零星游荡、或者在之前炮火中幸存下来的普通夜魇，仿佛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来自血脉深处的召唤，开始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着这三只罪血眷属疯狂涌来！

而这些罪血眷属，则张开了它们那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或者伸出由骨甲缝隙中探出的、更加细小的触须，如同鲸吞般，轻易地将涌来的普通夜魇吞噬、吸收！它们的体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增长！之前游击战消耗的力量不仅瞬间补满，甚至还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向着一个更加恐怖的层次攀升！

“不好！它们……它们正在相互靠近！它们要融合！”通讯器中，传来南云寒带着惊骇的呼喊声。

只见那三只体型再度膨胀、力量暴涨的罪血眷属，完全放弃了对外围骚扰单位的追击，开始调转方向，彼此朝着对方的位置靠拢。它们身上那沸腾的黑色液体中，猛地伸出无数条血肉模糊、如同血管与神经束纠缠在一起的粗壮触须，跨越空间，精准地搭上了另外两只同类！

触须如同活物般蠕动、缠绕、收紧！三只庞大的怪物，仿佛三滴拥有生命的、粘稠的暗红色水银，在血月的注视下，开始了一个令人作呕的、违背所有生物常识的融合过程！它们的轮廓开始模糊，骨甲相互挤压、嵌合，庞大的能量在融合点剧烈波动，引发周围空气的扭曲和嗡鸣！

指挥所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全息地图上，那三个巨大的深红色标记，正在快速坍缩、汇聚成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刺目、能量读数呈指数级飙升的单一光团！不需要任何专业知识，每个人都明白，一旦这个融合过程完成，一个他们现有认知和力量体系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终极恐怖存在，即将诞生！到那时，无论是灯塔镇号称固若金汤的防御系统，还是黎明议会这支刚刚证明了自己价值的精锐小队，在那样的存在面前，都将如同纸糊的玩具，不堪一击！

“所有单位！所有火力！瞄准融合点！全力阻拦！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它们！”幽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而彻底嘶哑、变形，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也是唯一能下达的指令。

灯塔镇所有尚能运转的防御炮塔，将剩余的能量和弹药，如同泼水般倾泻向那正在融合的怪物核心！虞薇和陈冶的小队，也发起了决死的冲锋，试图靠近并用他们最强的攻击进行干扰！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如同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密集的炮火和能量光束打在正在融合的、不断蠕动的庞大肉团上，除了激起一阵阵更加剧烈的能量涟漪和让那团血肉暂时扭曲一下之外，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甚至连减缓一丝融合的速度都做不到！虞薇的长钺砍在延伸出的触须上，竟被一股强大的反震力弹开，陈冶的金属弹头更是如同撞上铜墙铁壁，纷纷变形、弹飞！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的绝望感，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笼罩了战场上的每一个人，也吞噬了指挥所内的所有希望。仿佛世界的终焉，真的就在这一刻，于血月的见证下，无可阻挡地降临了。

自始至终，薇奥菈都一言未发。她静静地站在指挥台光线照射不到的角落，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银色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专注的光芒，清晰地倒映着全息地图上那团正在急剧膨胀、能量读数即将冲破监测上限的深红色光晕。

她的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超负荷运转着，如同最精密的超级计算机，疯狂地分析、推演着眼前局势的所有变量：血月能量对罪血眷属的强化机制、融合过程的能量守恒与结构稳定性、己方所有可动用力量的极限、灯塔镇防御系统的崩溃临界点、甚至包括幽和南云寒等人此刻的心理状态……

她知道，这是她降临此界，开始这场“投资”以来，所遭遇的最大、最直接、也最危险的危机。她的本体就算此刻不惜代价撕裂空间赶来，以其擅长意识与梦境攻击的手段，面对这种融合后可能形成的、纯粹以物理防御和绝对力量着称的怪物，恐怕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找到有效的突破口，甚至可能陷入苦战。

她需要一个全新的、超越现有所有规则和力量体系的破局之法。一个奇招。一个……变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极其隐晦地，扫过了全息地图上，那个代表着云忆本体意识所在的、相对平静的绿色光点。

融合的进程，在血月的推动下，快得超乎想象。短短几分钟内，进度已经超过了70%！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由扭曲骨甲、沸腾黑液和蠕动血肉构成的恐怖轮廓，正在战场中央的废墟上缓缓升起！它散发出的威压，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让远处灯塔镇的能量护盾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不稳定的剧烈闪烁，仿佛下一秒就会如同泡沫般彻底碎裂。

黎明议会的小队被迫一退再退，已经无法靠近融合中心千米之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灭世般的灾难在自己眼前上演。所有人都被逼到了悬崖的最边缘，脚下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薇奥菈，这位自诩执棋布局、俯瞰众生的棋手，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身下这张巨大棋盘，正在发出濒临彻底崩塌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重重地压在她的意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