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29章 薇奥菈的目的

实验楼的僻静角落里，“云忆”（薇奥菈）缓缓闭上双眼，看似在休息，实则她的绝大部分意识已沉入那片纯白的梦境。

梦境中，真正的云忆（意识体）正坐在石桌旁，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象征着此地权限的奇异法杖。她看完了薇奥菈与虞薇迟磊对峙的全过程，心中的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像藤蔓般疯狂滋生。

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

这个强大、古老、视众生如蝼蚁的龙裔，为何会偏偏找上自己？那份几乎毫不掩饰的“偏心”和“投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目的？真的仅仅是因为好玩吗？

似乎感知到她的思绪，薇奥菈的身影在梦境中缓缓凝聚，依旧带着那副慵懒而玩味的笑容，毫不客气地在云忆对面坐下。

“小云忆，眉头皱得这么紧，在想什么呢？”她明知故问，语气轻快。

云忆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薇奥菈那双非人的竖瞳，没有再迂回，直接问出了心中的困惑：“薇奥菈，你为什么要如此帮我？甚至不惜亲自下场，为我树敌，为我谋划？我不相信仅仅是因为‘好玩’。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薇奥菈对于云忆的直白似乎颇为欣赏，她轻笑一声，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覆盖着银鳞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桌面，仿佛在组织语言。

“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心发问的份上，我就多说几句。”她终于开口，竖瞳中流转着复杂的光芒。

“第一，”她竖起一根手指，“性格如此。我活过的岁月比你想象的漫长得多。千百年的时光，足够让我厌倦了所有虚伪和掩饰。爱与恨，傲慢与尊敬，我喜欢就是喜欢，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懒得浪费时间去演给谁看。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懂礼仪，只是……嗯，觉得没必要。毕竟，”她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淡然，“再恨我、怨我的人，于我也不过是百年过客，终将化为一抔黄土，何必在意？”

云忆默然，这种基于漫长生命而形成的视角，确实与她完全不同。

“第二，”薇奥菈竖起第二根手指，神色稍微正经了一些，“我相信预言。我有一位朋友，至少五百岁了，对于命运轨迹的窥探从未出过差错。她关于你的预言很短，只有四个词：‘奇迹，引导，相信，黎明’。”

她重复着这四个词，眼神变得有些深邃：“我相信她的判断。既然预言说你需要‘引导’，而我又恰好觉得这事有点意思，那就干脆我自己来咯。亲自担任这个‘引导者’，确保投资能获得最大回报，不是更直接吗？”她的逻辑简单粗暴，却又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

“第三，”她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郑重，“我确实需要「叙事书」的力量。我也有自己的夙愿，一些……凭借我自身能力或许难以完全达成的事情。帮助你成长，推动‘叙事’的发展，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在为我自己的计划铺路。我们算是……互惠互利？”

三个理由，从性格、信仰到实际利益，层层递进，虽然依旧带着薇奥菈特有的傲慢和直接，但听起来远比单纯的“好玩”要可信得多。

云忆听完，沉默了许久，最终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即便如此……我也未必是那块料。引领众人……我甚至不太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领导力并非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薇奥菈却笑了：“谁告诉你引领者就一定是满脑子热血、天天喊着要拯救世界的傻子？那样的家伙通常死得最快。”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看透云忆的灵魂：“真正的引领者，很多时候是被命运推上去的。就像天塌下来，个子最高的那个自然就得顶着。不是因为他想顶，而是因为他最能顶。你现在或许觉得自己不能，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你的‘个子’有多高呢？更何况……”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云忆手中的梦境法杖和远处那本若隐若现的「叙事书」：“……你现在拥有的‘身高’，可是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想象的。”

云忆再次沉默，但眼神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沉重的觉悟所取代。是啊，事已至此，「叙事书」在手，薇奥菈在侧，预言悬顶……她还有退缩的余地吗？英雄或许从来不是梦想家，而是现实中最别无选择的那个责任人。

“未来一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薇奥菈的语气轻松下来，仿佛在说一件很有趣的事，“至少在你成长到足以独当一面之前，我会暂时充当你的‘外置大脑’和‘演技导师’。放心，我会尽量演得像一点的~”

“我还是更想自己操控身体。”云忆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这份“陪伴”，心情复杂。

这时，薇奥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她指了指梦境中那本悬浮的「叙事书」：“哦，对了，还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我发现，即使我完全操控了你的身体，我也无法真正使用「叙事书」。”

云忆一怔。

“是的，”薇奥菈确认道，眼中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书写的力量，似乎牢牢绑定着你的‘灵魂’或者说‘本质意识’。我可以拿着它，翻阅它，甚至或许能一定程度上触发它的保护机制，但我无法在上面留下任何有效的‘叙事’。真正的书写权，始终且只能由你本人来执行。”

她看着云忆，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你看，命运的笔，最终还是牢牢握在你自己的手里。虽说我现在给了你一个看似‘自由’的观察位，让你可以暂时逃避……”

她说着，站起身，悠闲地走到那棵光之巨树的一根低垂的枝条下。那枝条的末端竟缓缓渗出一滴滴晶莹剔透、散发着微光的液体，如同甘露又似美酒。薇奥菈不知从哪变出那个熟悉的水晶杯，接满了一杯，然后慢悠悠地走回来。

她轻轻晃动着杯中梦幻的液体，看着云忆那变幻不定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才继续说道：

“……但其实，你根本没得选，不是吗？最终的决策，最终的力量，始终在你这里。我，或许能推你一把，甚至替你走几步，但最终的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笔，终究要你自己来落下。”

她看着云忆脸上那混合着明悟、沉重和一丝无奈的复杂表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在纯净的梦境空间中回荡，带着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快意，又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云忆看着眼前这位亦师亦友、亦正亦邪、强大而任性的龙裔，最终也只能报以一声苦笑。

是啊，她没得选。

但至少，此刻的她，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这沉重的笔与无边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