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16章 未曾存在的心结

云忆从天台的梦境中醒来，夕阳的余晖透过栏杆，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以往那些醒来便迅速模糊的日常梦不同，这次梦境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薇奥菈、银鳞、三个问题、那些沉重而惊人的答案，以及那份不容拒绝的使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抱着「叙事书」站起身，走下天台。

顶楼走廊里，一半的幸存者，包括疲惫不堪的虞薇，正利用这相对安全的“白日时”尾声，在几间还算完整的教室里和衣而卧，抓紧时间休息。苏婉老师则强打着精神，守在走廊中央，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见到云忆下来，苏婉快步迎了上去，拉着她走到远离休息区域的走廊另一端。

“我不怎么会说话，接下来的话可能很直白，你听着就好。”苏婉叹了口气，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坦诚，“孩子，你很强大，这一点是如今这该死世道下难得的优点，甚至是希望。”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但是，你的强大伴随着巨大的未知。昨晚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到了。在不清楚你能否完全控制你那份力量之前，恐惧和敌意会自然而然地诞生在每个人心里，这是人性。”

她回头瞥了一眼众人休息的房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冷嘲：“呵，甚至有人……比如李肥猪（她毫不客气地用上了代称），在你下来之前，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藏不住，恐怕动过‘先下手为强’解决‘隐患’的心思。”

云忆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苏老师。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现在大概知道了一些关于能力的东西，应该不会再现昨晚的情况了。”她指的是「叙事书」的保护机制和不可窥探的特性。

然而，这话听在苏婉耳中，却更像是一种苍白的借口或是虚张声势的安抚。她皱紧了眉头：“你当我在开玩笑吗？李肥猪那眼神错不了！他那种人，为了自己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相信您，苏老师。”云忆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却异常平静的笑容，“也谢谢您的提醒。”

苏婉看着她这副似乎油盐不进的样子，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摇了摇头：“……你好自为之吧。”她转身走回原来的岗位，继续履行守卫的职责，只是背影显得更加凝重。

云忆目送她离开，然后在天台入口下方的楼梯上，找了一节相对干净的台阶坐下。她需要空间，需要时间。

薇奥菈给予的信息量太大了，她需要好好消化。

“书页才是如今最需要的……但时间与影响力……”她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影响力？如何扩大影响力？薇奥菈提到了“影响力”与书页增长和力量有关。但“认知污染”的特性导致她的名字和情报根本无法通过常规途径传播，任何试图记录或广泛告知她存在的行为，恐怕都会被视为“未经允许的窥探”而触发保护机制，甚至可能造成更可怕的后果。

她想了很多方法——站出来领导、展示能力、传播信息……却又一一在脑海中否定。常规的路，似乎都被那诡异的规则堵死了。

“有够头疼啊……”她小声嘀咕着，揉了揉太阳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甚至没有发现虞薇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安静地站在她面前。

“怎么，小苏都那么说你了，还放不下呢？”虞薇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依旧温和。

云忆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总不能说，自己刚才做了个梦，不仅搞清楚了能力的大部分情报，还被一个龙人指定为人类文明的救世主了吧？说出来恐怕会被当场判定为精神受创过重。

她只好硬着头皮，半真半假地尬聊：“是……还在想。”那场惨剧的确历历在目，但她非常清楚，沉溺于过去毫无意义，更重要的是未来。

“不过老师们说的也有理，”她迅速调整情绪，语气变得坚定起来，“我不会继续纠结了。”

虞薇仔细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分辨出什么。云忆的性格确实多变，有时感性脆弱，有时谨慎小心，偶尔还会流露出近乎疯狂的偏执。但虞薇隐约感觉到，此刻的云忆，与之前那个迷茫自责的她有些不同了。那层笼罩着她的恐惧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露出了底下更坚韧、也更复杂的内核。

云忆也看向她，她的迷茫从不来自于见证死亡的自责。只有一点，非常简单的一点——她讨厌，恐惧未知。但她不能，也不该说出口，不如顺着众人的“以为”，掩盖自己的“冷血”。

短暂的沉默后，云忆仿佛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虞老师，等着黑日这东西没了，你还会继续当老师吗？”

虞薇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她伸出手，将云忆从台阶上拉起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不应该很清楚吗？”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破败的环境，又落回云忆身上，眼神里有着历经磨难后的坚定与温柔。

“也是。”云忆也笑了，两人之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无论未来如何，守护与引导的职责，早已刻入了虞薇的本能。

“还有三个小时左右，”虞薇看了眼窗外逐渐变化的天色，“准备好迎接下一个‘双日时’吧。”

“嗯，”云忆点头，握紧了怀中的「叙事书」，“我们一起面对。”

最后的光线从天台门的缝隙中斜斜地洒下，拉长了两人依偎站立的影子。

这情景并不怎么浪漫。

因为这光芒预示着白日的平静即将结束，而新一轮的黑暗与疯狂，正在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