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芙蓉花 第102章 我们庄上，还有多少钱？

顾芙道：“柳氏，朝堂之事牵扯甚广，我有我的考虑，你们暂时好好待在扬州城，顾莳的事，我会给他找个事做，其他的都不要过问，任何人去找你们，更不能替我作主，明白吗？”

顾邈沉默了许久，最后重重叹了口气，抬头：“希望你娘在天之灵，能保佑你。”

顾芙经历了这么多事，纵使心里意难平，也已经不像从前，会再出言讥讽顾邈；晚上她留了顾邈夫妇吃了晚饭，席间就不再说任何事，吃完就让范大将他们送回去。

顾芙在书房翻了几本账簿，心里一打量，就去找陈琤。

因为顾邈和柳氏到来，陈琤想到长姐，所以心情不太好，一个人喝了许多酒，一个小厮正在给他擦脸，不过看起来眼睛清明，没有喝醉。

“小舅舅，我们庄上，还有多少钱？”

陈琤笑道：“想说你才回来让你缓缓，既然你问了，来来来。”陈琤让人把灯点亮一点，又叫小厮：“有些在林兄弟那里。”

林战过不久也抱了账本匣子过来，三人就在书房坐下，外头竹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陈琤煮上茶，香气萦绕，顾芙看着自己都咋舌的万贯家财，有点置身梦中。

林战道：“年前你让严松带回来的一万五千六百两的银票，我都去兑了白银，就放在库房里。”

顾芙想起去年大户人家南逃，自己和蒋伯昭联手捞油水，现在想起又兴奋了。

林战又道：“这里是山庄去年的产出，因为山洪，只有七千多两，原先仓库还存着七千石的粮食，发大水的时候开仓赈济了三千石，现在还有四千石……”

最后顾芙给了一个能够动的数字，共计三万八千两。

接着换陈琤这边，陈琤管着扬州城里四间铺子，这几年生意愈做愈大，年前他还购入一座面临大街的门面，打算改做成酒楼，加上这几年茶叶买卖收入，也有两万多两。

两边一合计，抹去零头，足足有六万两。

顾芙有点瞠目结舌，陈琤却笑道：“你在京城三个月就捞了一万五千两，小舅舅我一年忙得呕血，一年不过七八千，这年头还是做官好捞一点。”

顾芙莞尔：“书中自有黄金屋，否则怎会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朝官场上钻呢？”

三人都笑了。

他们又讨论了一下，给了陈琤预备今年几季买种子的钱，就和林战回房去；两人拉着手，到了畅芙轩长廊，孤芙就拉着他坐下来，一起看着灿烂星空。

“想什么？”林战搂着她，温厚的手掌摩挲她的肩膀。

顾芙看他，答道：“想你，想我自己，想这个家，也想这个国家。”

林战凝眸望向浩瀚天幕：“萧旭邀我入军。”

顾芙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点头：“你想去吗？”

“我拒绝了。”

顾芙考虑过很多次林战给大晋打仗的得失。他是夜狼人，以他的能力，顾芙倒不怕他有生命危险，但究其身份，他不是大晋人，要让他背负大晋的国仇并不公平。更何况林战有她，不缺钱花，打胜仗的封赏不需看在眼里；可打输了，却要砍头的。虽然她知道高灿不可能砍他，顶多被罚，可她也舍不得他吃一点委屈。

她也想过如果让林战替大晋打退鞑靼，她可以替他和高灿谈条件，但这都需要问清楚，林战究竟要什么？

顾芙望向林战：“梁关之外，你其实可以自由的；或者重新回到蒙拓身边，他可以帮你更快达到目的。”她表情认真：“可你来找我，林战，你是因为我才回来的，对吗？”

林战笑：“我说过，你在哪里，我在哪里；夜狼人没有家，你顾芙就是我的家。”

顾芙动容，靠过去亲了他的嘴角。林战回吻她，又顺过她被风吹乱的碎发，又道：“让我大哥还回属于我的东西，这是一定要做的；可是我回来，除了你，还有那天你们在梁关下，朝我下跪。”

顾芙：……

那一跪，让林战终于挣脱奴隶低贱的枷锁，找回了他的尊严与战魂。

“我是想帮汉人打退胡人的。”

“为什么？”

林战精湛的目光扫过眼前浓黑的山峦：“我不喜欢他们在对岸，虎视眈眈看着我们的家。”他搂住顾芙：“这样睡觉不踏实。”

顾芙“噗哧”一声笑出来，搂着他的腰：“那你还不答应萧大哥？”

林战看她：“我想你和我一起去谈，你在，我安心。”

顾芙开玩笑：“我成你的领导了？”

林战也笑：“你一直都是。”

两人商量了一下，林战又道：“我们也得养点家兵。”

这是对的，别说自己的身份，芙蓉山庄已成为江南第一庄，无论是实力还是名声，都是别人注目觊觎的焦点，是该养些家兵；只是她不知道要养多少人才足以保护山庄。

林战道：“两百人。”他很有自信：“只要给我两百人训练，自保绝对足够。”

“可胡人都是几千几万人……”

林战摸摸她的头，爱怜道：“打仗不是以命换命，而是让大家都能活下来。”

听林战这样一说，顾芙整个人都安心了；虽然养两百家兵在江南算是极大的规模，可别忘了她在京城干的就是京畿军的文职，知道要养两百人，以自己目前的家业，简直九牛一毛。

霸道女总手一挥：“你要多少钱都行，只是人去哪里找？”

“买。”林战笑：“扬州市集上就可以买。”

事情都要做两手准备。

顾芙就算带林战去找高灿和萧旭谈，也不一定谈得拢；毕竟顾芙也自私，她不能把林战送去冒险。

我给了你们一个大将，可你们若无兵，我岂不是把自己爱人送去给敌人荼毒？

别怪她悲观，要打仗就要兵；她闲置在家，不知道此刻江南朝廷有多少兵？但至少她知道一点，打仗需要气势，羯人溃败，但公孙卓没有继续发兵，萧旭也按兵不动，就证明局势没有想象中好。

或许江南此刻只剩下自保的力量，而缺的部分，需要时间去弥补。

退羯大战后，胡人应该已经意识到长江天险难以攻破，目前都退回沛县，驻兵在茶马古道上，看来他们也十分忌惮，只能等待增援。

几天后，顾芙和林战进了一趟扬州城。当然，没有公孙卓的吩咐，她是不会贸然进扬州府的。这一次他们是想探探外面的消息，顺便去看看自家的几间店铺，林战则要去买人。

出山庄的时候，山庄已经开始耕种，佃户都回来了；见到顾芙纷纷来拜见，更忧心忡忡问：“大小姐，胡人打不过来吧？”

顾芙安抚大家：“放心，没事的！”

顾芙是个姑娘，个子又娇小，可她的话在芙蓉山庄里，被奉若神明。

“大小姐是咱大晋女探花郎，还救回了五殿下，说没问题一定没问题！”

“对！大小姐也要保佑我们今年大丰收！”

“一定大丰收！”顾芙笑得比天上太阳还灿烂。

山庄里气氛又热络起来，明明这一年来主事的都是陈琤，可是顾芙一回来，整个山庄仿佛有了主心骨，翻土播种，都特别有干劲！

就是旺财的叫声也特别响亮。

江边两座吊桥因为退羯大战已经弃用，林战把废桥拆了，在岸边悬崖上立了高耸塔楼，监察对岸动向。

顾芙走动了几个市集，发现今年米粮价格都比以往贵了近一倍，幸好芙蓉山庄鱼米菜油都能自给自足，陈琤也告诉她这种情形，提醒山庄务必囤粮，绝对不能短视近利，见有利可图就抛售。

顾芙和林战离扬州城愈近，看到的外来人就愈多；最常可见的就是蓬头垢面、在官道两侧搭着竹棚住的流民。

两人一路晃到扬州，城防一片混乱；进了城更到处都是人，顾芙更讶异了。

扬州城已经成为一座难民营。

“知道人多，想不到……这么多？”

林战小心护着她：“你小心一点，紧靠着我。”

整条大路上喧哗声大得耳朵都快聋了，顾芙扯着嗓子喊，行人却堵着路，他们的马车连过都过不去。

到了人力市集，许多人围上来，喊着“大爷，招工吗？”、“官爷，赏口饭吃吧！”四面八方都伸长了手，想要拉住一份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林战招人一直忙到太阳快下山，好不容易指派了其中一人，让他带着招齐的人马回芙蓉山庄；他又驾车穿过大街小巷，去到自家的店铺。

四个铺子两两挨在一起，占着扬州城最好的位置，本来中间还有一块空地，也被陈琤买了下来，准备盖一个扬州城最大的酒楼。

以前陈琤没这么大的底气，后来顾芙成了大晋第一女探花郎，又有了赫赫名声，整个芙蓉山庄给了他很大的支持，腰杆子硬了，买地做生意，文书公文几乎一条路走到底，谁也不敢卡他。

四间店铺生意兴隆，掌柜和伙计都忙得团团转，林战带着顾芙先进了米店，米店大掌柜余光见有人进来，喊道：“今天的米卖完了，下次请早……唉呀，是林总管，快请进。”

掌柜没见过顾芙，所以没跟她打招呼，林战道：“这位是大小姐。”

“大小姐？什么大小姐？”掌柜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芙笑道：“芙蓉山庄除了一位大小姐，还有哪位大小姐？”

大掌柜突然像遭到电击，整个醒了！“唉呀我的老天爷，大小姐！是大小姐！”掌柜立刻涨红了脸，往后兴奋地喊：“顾大小姐！咱们顾大小姐来了！”

这大嗓门，别说米店，四家店铺都给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