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遗梦归 第73章 墨离（二）

之后数日中，除却有时老妪墨一会前来邀请自己陪对方聊聊关于大唐世界天工坊内一些稀奇的机关之术的妙用之外，倒是并未干预过墨离自己在工坊之中进行的机关实验。

直到秋招之试的前一日，老妪主动前来寻找到墨离，询问是否想要参加今年大秦帝国的秋招之试。

经过这段日子的了解，墨离已经明白秋招之试的意义，不过自己来到此方世界的目的只有保护临渊大人的安全，除此之外别的事情确实不在墨离的计划之中。

出于对陈临渊实力的认可，墨离清楚对方一定会前来咸阳城中参加这次秋招之试。

虽说前往秋招之试也有偶遇陈临渊的可能性存在，但是按照传闻之中的线索得知，每年的秋招之试前来参加的考生来自天南地北，自己前去参加想要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与其这样倒不如索性在天工院中等待，毕竟以陈临渊的实力必然能够进入会试阶段，倒是再找寻机会在大秦书院之中等待陈临渊的到来。

将自己的想法向老妪墨一讲述了一番之后，对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唤来了前来通传的天工院成员。

“知会院长一声，今年将甲廿七院也加入会试名单中吧。”

看着前来通传的天工院成员领命离开之后，老妪墨一转身将正准备回去继续机关实验的墨离拦住，叫上对方和自己一同前往实验楼地下的一处隐秘所在。

穿过漆黑一片的甬道，近几日沉浸在机关之道的记录研究之中的墨离心中重新生出了几分警惕之意，可这份警惕才刚刚出现便被身侧的老妪察觉出来。

老妪墨一笑骂一句，轻轻拍了拍墨离的脑袋：“你这小娃娃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思，婆婆我要是想要对你不利早在初见之时便直接下手了，哪用得着等到今天。”

说罢转身在面前黑漆漆的墙壁之上按动了一番之后，转瞬间漆黑的甬道之中突然涌现出无数色泽瑰丽的流光，无数流光在甬道内壁之上蔓延开来，瞬间将这里照亮。

这时墨离才算是看清周围的一切，甬道的尽头却是一间规模极其庞大的机关工坊，方才墙壁之上那无数色泽瑰丽的流光看似毫无规律的在墙壁之上蔓延，实则皆是以某种规律有意布设而成的能源通路。

跟着老妪墨一的脚步，墨离踏入了这间哪怕在天工院中都鲜有人知晓的隐秘工坊，工坊四周的书架之上无数机关造物就这么随意的放置其上，其中许多墨离别说是见过，就连其大致功能也难以分辨出来。

此时的老妪墨一已经来到了位于工坊正中的一处工作台前，指尖快速的在桌上连点数下，隐约间轰隆声响从脚下传来，墨离循声望去却见老妪墨一不远处的地面之上竟是生生裂开一道。

伴随着隐约的轰鸣之声，一把造型与寻常座椅一般无二的造物缓缓浮现，裂开的地面也随着座椅的上浮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老妪轻轻拍了拍座椅，转身冲着面无表情的墨离招呼道：“快坐上来吧，明日便是秋招之日了，到时候许多天南地北的考生可能会前来天工院中参加会试。以你如今这中状态恐怕有些麻烦，过来坐下让婆婆帮你做些升级。”

话音刚落，老妪墨一却也不管墨离回身自顾自的在桌案之上操作起来，很快许多机关人偶专用的机关材料便将本来有些空荡荡的工作台填满。

墨离意识之中其实对此是有些排斥的，尽管通过几天相处所收集的情报分析出眼前这位与先祖同名的老妪对自己恐怕并没有任何恶意。

但是无论如何自己如今尚处于陌生的域外之地，墨离意识深处对于彻底卸下防范本身就有着诸般顾虑。

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开口拒绝，可意识之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初入甲廿七栋分院时，与老妪墨一初次相遇的情形，机关人偶出身的墨离虽然无法与寻常人族一样拥有诸多情感，可身体却是主动的走上前去按照老妪墨一的要求坐了下来。

墨离也只好将方才身体的异常举动记录下来，待到回到大唐之后再去问询先祖其中缘由。

听到身后墨离乖乖的坐下，老妪墨一眼中闪过一抹柔色不过很快便将之压下，从桌案之上取出一块如意造型的玉质机关朝着墨离身上缓缓挥动，却见一抹微光化作光幕般在墨离的身上扫过。

随后一方数尺方圆晶莹剔透的白玉圆盘悬浮在墨离身前，其上微光跳动很快便将墨离此刻的状态投影出来。

“虽然不知你所在的世界中机关之道的发展水平具体如何，不过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婆婆心中大致有数，马上便是会试到来的时候了，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无法混在那些考生之中。”

说罢老妪墨一的手指在玉盘之上的诸多机关部件之上轻点，循着对方的指引望去，墨离也是清楚这些多半都是属于外置伪装的机关构件。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墨离对于眼前大秦帝国有用的机关之术水平的了解却是极为清楚，恐怕除了墨离凭借自身超凡之力加持下制作的少数机关造物，整个大唐天工坊的平均机关水平要远远逊色于大秦天工院。

根据这几日的学习研究，墨离发现眼前自己所在的这方世界之中有很多奇怪之处，明明没有丝毫超凡之力的气息存在，可是凭借诸多玄妙至极的符文之类却是能凭借自然之中存在的风火水雷等元素的巧妙运用让凡物具备某些超凡特有的妙用。

就如同眼前这能将自身情况投影于其上的玉盘，明明没有任何外力的辅助却是就这样悬浮在了空中，更别说方才老妪墨一手中持握的玉如意，那也的的确确是凡物无疑，却能释放出类似探查之术的微光。

意识中叹服于眼前大秦帝国对于机关之道的研究程度无比高明之后，也就索性任由对方施为。只要不干涉体内核心的运转，外部的些许机关构建却也无妨。

见墨离此次并未出言制止，明白对方默许之意的老妪墨一当即出手准备对墨离进行升级。

凭借玉盘的帮助，加之自身机关之术造诣本就极深，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墨离体表用于伪装身形的机关外壳便被卸开放在一旁。

内部无数隐约星光闪烁的齿轮结构展现而出的时候，老妪墨一也禁不住惊呼一声。

对于大秦帝国机关一道的研究水平心知肚明的她心里清楚，若是以如今天工院的水平想要制造出这样一具机关人偶并不难，可是她却无法想象在墨离所在的那方世界之中，竟然有人能仅凭借如此原始的机关结构便创造出了墨离，一时之间对另一个世界的墨一不由心中生出几分钦佩。

是的，几日间闲聊中老妪墨一已经通过墨离知晓了在大唐所在世界中另一名与自己同名的机关之道大师的存在，果然自己与墨离真的缘分不浅。

暂且抛开这些心中杂念，老妪墨一将目光重新投向此刻墨离身上那些运转不休的机关齿轮之上，以她的造诣自然一眼便看出了其中蕴含的玄妙，想必这些隐约闪烁的星光便是墨离口中属于大唐世界的超凡之力。

老妪墨一如今已经存活数百年时光，其中也曾通过某些世界勾连接触过类似的非单纯数理所能解析的奇妙力量，可是任何一种都比不上眼前这看似孱弱实则玄奥至极的超凡之力。

更重要的是，这份力量似乎只与机关之物息息相关，恐怕也正是因此墨离才成为了来到此界的三人中唯一一个能够保留超凡之力的存在。

墨离不像陈临渊，对于任务和机关相关的之外的诸多事物没有那份好奇与渴求，故而虽然与老妪墨一相处数日，不过基本上都在讨论两方世界机关之道相关的话题，对于“文明之理”相关的问题却是从未讨论过。

故而墨离自然不会知晓，光是自己还能够安然的存活在这方世界便已经是一个难以复制的奇迹。

在那位无比高瞻远瞩的千古一帝始皇帝陛下的精心谋划之下，此方世界之中大秦帝国本土所在的位置，文明之理会自发的将一切超出数理的世界存在排斥出去，即使有少数能够侥幸与此方世界相勾连的世界，文明之理便会自发的将这些超出文明之理容纳范围的存在压制下去。

这也正是为何陈临渊和流星进入此方世界之后，他们体内的超凡之力尽数被压制，陈临渊因为小说家传承的缘故通过文心化形将归属于超凡之力的文心通过化形将虚实倒转，这才能偶然间触发几分超凡之力的威能，而流星则是干脆彻底感受不到体内的极盗之力。

照理来说，墨离当进入此方世界之后就应该直接被世界意志压制，直到属于大秦世界的文明之理彻底将大唐世界之中的部分本源融汇完成之后，由超凡之力创造而出的墨离才能从沉眠之中苏醒。

可是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墨离虽然受到了大秦世界之中文明之理的压制，体内诸多墨一机关之力附着的机关零件失控，可偏偏作为墨离核心载体的那一部分机关零件其中的机关之力却是逃过了一劫。

而且自打墨离意识恢复以后，通过对大秦书院之中其他机关人偶体内的符文结构的解析，让墨离竟无意间被大秦世界中的文明之理所认同。

就连此刻体内诸多核心零件显露在外，大秦世界中的文明之理依旧将墨离视作此方世界中的机关之道的产物。

老妪墨一此时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在那些闪动的星光之中，除了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力量应该便是墨离口中属于大唐世界的机关之力，而在这份力量流转的间隙居然隐约还能看到部分天工院特有的符文通路在其中穿行。

“这才来到这里数日的功夫，你对于天工院中的符文就已经有了如此见解了么？”

有些惊讶的看向此刻已经看不到表情的墨离，以老妪墨一的见识这么多年也未曾见过有人能够如此快速的将这些陌生的符文直接领悟。

这是老妪的目光转向被拆解下来的那部分外部机关外壳，在外壳的内部竟然已经铭刻着无数天工院中解构出的符文通路。

“想不到你自己已经开始对自身机关零件逐步进行升级，这样的话原先计划的升级方案倒确实对你没太大用处了。”

老妪的眉头微微皱起，自顾自的在桌案之上扣动指节，另一方玉镜悬浮而来随着老妪的动作无数不知具体功用的符文结构不断地在其上投影出来，随即又快速的被她划过。

墨离不知道对方为何是这般反应，不过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座椅之上等待，那方新出现的玉镜之中的符文结构尽管翻动的速度极快，可是仍然被墨离默默记在核心之中。

连墨离都不清楚的是，在无数符文结构被他强行的记录在核心之中的时候，核心之上那些原本属于墨一的机关之力，此刻正在发生着某些难以言明的变化。

终于，老妪停下了动作，眼前玉镜之中的投影也是停在了一枚漩涡造型的奇异符文之上，从外观上看来似乎只是类似水面荡起的漩涡一般无数流光向中心汇集的符文结构，可是以在场二人的眼力自然能够清晰捕捉到其中的玄奥。

每一道轨迹之中，赫然是由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细小符文构成，墨离虽然不知道这些符文究竟有何用途，不过还是隐约感觉到其内部这些细小符文似乎都有着相同的来源。

虽然选定了升级的符文，可是老妪紧皱的眉头却并未舒缓开来，她将目光投向墨离双眼的位置，语气却是难得的严肃起来：

“这枚符文的来历是海外国土之上某一次世界勾连中通过解构某种机关魔像得来的，一直以来因为能源供应不足的缘故被雪藏于天工院之中，仅是被我们解析出来的辅助功能便有数十种，以你的情况来看这应该是最适合的符文。”

停顿了片刻，老妪的眉头更紧了几分语气之中也是带上了几分犹豫：“只不过，从未有过像你一样具备自我意识的孩子，况且你体内的超凡之力是否能够与这种符文结构兼容也尚未可知。保险起见还是暂且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