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遗梦归 第37章 百年一梦（四）

“小心啊！”

巴终于读出了不远处渊口中呼喊的声音，可此刻濒临极限的祂根本顾不上去反应危险的源头。

却见原本在肩头被他力量护持着的小白蛇此时已不再是先前昏迷不醒的模样，只见它双目泛着幽绿的光芒张口咬向巴的脖颈。

原本凭借巴的**强度纵使任凭小白蛇全力施为恐怕也难以咬破祂的皮肤。

可如今小白蛇双目幽绿，就连獠牙之上也附着着一丝幽绿色的光芒，突如其来的偷袭竟然是将那抹幽绿的光芒注入到巴的体内。

巴只感觉一股剧痛从脖颈处蔓延全身，就连灵魂之中也一同承受着剧痛，若对方是对手无论是【巫】是【妖】，巴都能轻易防备。

可祂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埋伏的真正杀招竟然是被祂视为族群希望的小白蛇。

强忍着疼痛，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自身能量将小白蛇包裹，这股能量对于小白蛇只能感觉到温暖和煦，而对于附身其上的存在便如同烈阳融雪。

两声凄厉的惨嚎一同传出，一声是源自小白蛇，一声则是源自不远处的山林之中。

只见小白蛇体表竟然如蛇蜕般分化出一条通体幽绿的巨蛇，巨蛇惨嚎着冲破巴能量的覆盖冲向山林之中。

此时小白蛇才算是真正脱离险境，巴最后的意识感应着小白蛇微弱的呼吸，心气一松终于是支撑不住了。

没人注意到的是，就在巴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祂仍然本能的将小白蛇护在胸口。

此时巨蛇与渊已经从山岗上赶来，其实他们早已到场，可是先前的情况他们若是在场非但不能为巴提供帮助反倒会成为对方威胁祂的手段。

于是在巨蛇吐出的白雾遮盖之下，一人一蛇便在不远处紧张的观望着战局。

可谁曾想本来已经胜局已定的局面竟然生出这般变故，眼下对方不知还剩多少实力，但无论如何巴都不能在这里出事。

“桀桀桀桀桀！巴哪怕强悍如你如今也终于沦落到我的手上了！”

怪笑声从山林之中传来，这声音不正是最初被巴击飞的【巫】么，经历过山林外埋伏的渊一眼辨认出眼前人的来历，双拳忍不住紧握。

若是没有眼前之人，部族中的族人就不会惨死在山林之外。

若是没有眼前之人，巴也不会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此刻的渊只感觉眼前一片血红，他此刻只想亲手将眼前之人彻底撕碎。

没有理会身旁巨蛇的制止，渊径直向着眼前周身被幽绿色能量笼罩的【巫】冲去，包含怒意的拳头狠狠击打在对方脸上。

纵使巨蛇曾说渊的**强度在部族之中仅次于身为族长的巴，可眼前的对手毕竟是【巫】，无论对方利用何种手段突破的桎梏，终究不是仍身为人族的渊可以比拟的。

饱含怒意的重拳径直击打在脸上，无穷的巨力八成都被体表覆盖的幽绿光芒吸收，仅是让眼前的【巫】头颅一偏。

“我记得你，你是那个连命的不要也要保护猎物的小崽子。”

【巫】并没有因为渊攻击到了自己而感到暴怒，此刻的祂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重拳夹杂着的力道，比之先前仍是人族时巴轰向自己的力道虽不及但也相差不多。

【巫】此刻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双眸紧紧注视着眼前的人族，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原本以为这次埋伏不管是毁掉了巴部族的未来还是毁掉了巴都可以好好出一口气，没想到不仅两个目的同时达到了，反而还有意外之喜。”

渊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就感觉到呼吸一阵困难，眼前的【巫】不知何时已经出手扼住他的咽喉。

“感谢上天让我出生在了掠夺者的部族之中。”

说着【巫】将即将窒息的渊狠狠砸在地上，随即抬脚猛猛踏向渊的身体，而渊只能够尽力护住身上要害，此刻的他只感觉自己像被无数巨木狠狠砸中，鲜血自嘴角不断溢出。

“我最享受的便是弱者被掠夺时那眼中蕴含的不甘与痛苦。”

【巫】似乎厌倦了踩踏的行为，抬脚将渊踢向倒在地上的巴，巨大的力道险些让渊失去意识，期间撞断的无数树木也在不断地加重着身体的伤势。

“你看看你看看，说的就是你如今的样子，对于你来说巴是很重要的族人吧。”

渊努力支撑着身体让自己重新站起来，视线无意间瞥到一旁的巴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

他看到了巴在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牢牢护在胸口的小白蛇，渊此刻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住了一般，眼前的画面开始闪烁。

同样是一个壮硕的汉子在濒死之际将小白蛇护在胸口，只不过周遭并非眼前充满绿意的山林，而是白雪覆盖的深坑。

渊此刻只感觉脑袋快要裂开一般，他从未有任何一刻像此时一样怀疑着自身存在的真实性。

而这时耳边传来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巴，你终究什么都保护不了。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你的族人总归会死在你面前。”

脑海中的剧痛消失了，渊此刻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部族之中发生的一幕幕全部浮现在眼前。

……

那个满是族人尸首的山林前的谷道之中，巴闪身在面前替他挡住飞来的巨石。

“渊，你在发什么愣！快跟着族人躲到山中去！”

……

那个族人都在庆祝侥幸存活的夜晚，巴坐在他身侧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他。

“明日随我一同进山吧，我们去找寻一条新的道路！”

……

在还没有成为巴部族祖地的山谷之中，巴无视背后随时可能攻来的巨蛇时双目中闪动着光芒的注视着他提出的问题。

“渊，我的族人。”

“告诉我，你是否也认为这世间不该只有厮杀与战火？”

“告诉我，你是否也认为我们可以尝试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告诉我，你是否也认为我们的族人可以尝试与异族成为朋友，在这条新开辟的道路中一起前进？”

……

在巴部族与巨蛇部族组成全新的部族之后，明明已经成为了堪比神只的【巫】，却仍然压制自身力量，单纯靠着肉身带领族人建造木屋、驯服野兽、培育植株的巴。

那个笑着将狩猎来的食物分给分属人族与蛇族的巴部族族人们的巴。

……

种种画面围绕着渊的身形四周旋转，此时的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

眼前的诸多画面尽数消失，留下的是哪个在得到自己肯定回答后发自内心大笑的巴。

这就是巴成为【巫】之前，身为人族的他最后的样子。

……

“巴，成为了【巫】以后你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么？”

渊依稀记得在新的巴部族成立之后的某个夜晚自己曾经这么询问过巴，不过当时对方只是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并没有回答。

而此时的渊仿佛听到当时巴心中的回答。

“成为了【巫】，我就拥有了保护部族的力量，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带领部族前进的脚步。”

这一刻，画面尽数消失，渊的灵魂重新回到了躯体之中，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先前巴蜕变成为“巫”时从四面八方向他的身体汇入的强大力量。

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的这股力量不再是看得见摸不着，他已经感受到天地之间无穷无尽的自然之力正在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他明白了为何在人族凶兽横行的世间为何会诞生出一位又一位的【巫】。

这是天地的眷顾，天地万物滋养着世间的一切，而人族也属于其中，【巫】便是天地万物滋养人族的具现。

巴之所以无比强大，明明同属【巫】【妖】一级却罕有敌手，正是因为祂并没有因为自己拥有了堪比神只的力量就以神明自居。

祂时刻谨记着自身强大的目的，便是为了庇护着部族在这乱世之中不断前行。

【巫】便是上天眷顾，替族人撑起一片天地的更强大的人。

在这一刻四周逸散着的天地之力纷纷向着渊的身体汇集，先前被掠夺者部族的【巫】凌虐造成的重伤在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在巴重伤濒死，小白蛇无比虚弱的现在，他便是撑起巴部族这片天地的人。

仅一个瞬间，渊便成功冲破原本身体的桎梏，此刻的祂也成为了【巫】！

渊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不远处想要冲来阻止却被天地之力阻挡在外的【巫】冷笑着。此刻的渊一眼就看出对方身上幽绿色光芒的由来。

那是整个掠夺者部族中无数族人冤魂的具现，渊明白了明明与巴实力相差悬殊的对方为何也能被天地之力承认成为守护部族的【巫】。

原来对方的力量全部都由部族之中的无数血肉堆砌而成。

何等的嘲讽，天地之力眷顾不愿人族在乱世之中惨遭凶兽横行之苦，特地降下恩赐创造了一名名守护各自部族的【巫】。

而眼前的异类，身为人族之中的一员仅仅是因为自身喜好便去掠夺无数同族的猎物和生命。

而与之同属一个部族的族人，最终竟也沦落为部族首领的养分。

渊甚至不愿意继续看对方，只觉得对方身上流转翻腾的无数冤魂在玷污了“人族”这一身份。

大步踏出，渊紧握双拳，但是这一次并未直接攻击对方的身体，而是一拳一拳击打在对方周身所笼罩的幽绿色光芒之上。

原先看到眼前的不堪一击的少年已经身受重伤，在一瞬间不知发生了什么非但伤势恢复而且竟然一跃成为了巫。

掠夺者部族的【巫】本来心中还生出了几分警惕，可当看着对方向自己走来非但没有攻击自己反倒是不断地击打在自己周身用来防护的幽绿色光晕之上时，祂差点笑出了声。

难道对方不知道即使强如巴，也无法阻挡幽绿色光晕的侵蚀么？

作为始作俑者的【巫】自然知道这一身幽绿色光华的来历，祂也清楚自己虽然成功恢复伤势并顺利突破血脉桎梏晋升成了【巫】，但是终究不会被天地所认可。

可那又如何？自己本就不需要天地认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成为了【巫】，拥有了力量，自己就可以向天地间所有如同巴一般夺走自己快乐的家伙复仇。

族人？只要自己还活着，那掠夺者部族就永远存在，实在不行以后掠夺一批便是了。

正当掠夺者部族的【巫】还沉浸在将渊身上的力量也一并吸取之后该如何处置还有一息尚存的巴的时候。

祂惊恐的发现不断击打在自身幽绿色光华之上的渊非但未能反馈给祂一丝一毫的力量，祂还明显感觉到周身浓郁的幽绿色光华此刻竟是变的稀薄了几分。

“你你你！你做了什么？快停下！”

渊哪里会理会对方的尖叫，仍然不断挥舞双拳击打着眼前幽绿色光华，每一拳下去都由一道冤魂凭空消失。

这些冤魂不仅仅来源于掠夺者部族的族人，其中好包含着无数惨遭毒手的人族同胞。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保护你们，但是我一定会让害你们如此的掠夺者部族从此消失。”

【巫】见渊并未理会自己，情急之下竟是对着渊的要害不断攻击，虽然不明白为何对方可以无视自己幽绿光芒的吞噬，但是只要自己提前击杀了对方那自然可以继续自己变态的享受。

感受着对方向自己发起的攻击，渊依旧无动于衷。

按照巨蛇的说法自己的身体素质本就与巴相差无几，与巴天性暗合天地【巫】所蕴含的道理不同，自己是真正靠自己参悟了【巫】的真意。

此刻对方的每一次攻击虽然也能对自己造成伤害，但是那种程度根本比不上天地之力自然涌入体内修复的速度。

看着对方如丧家之犬一般的行径，此刻渊干脆闭上了双眼，反正在天地之力的辅助之下对方身上的冤魂根本无处遁形。

片刻之后，渊终于停了下来，此时掠夺者部族的【巫】身上已经没有一丝幽绿色光华了，渊仍未睁开双眼无视对方转身向躺在地上的巴走去。

失去了凭借掠夺而来的诸多冤魂护体，此刻对方根本无需自己出手解决。

只见这方天地突然风云色变，象征着天地间无数本源力量的光球一一浮现，它们纷纷涌向掠夺者部族的【巫】。

不对，此刻失去冤魂力量的对方早就失去被称为【巫】的资格，此刻的掠夺者部族首领在无数元素光球冲入体内后竟是连惨叫都不及发出，就如冰雪般凭空消融。

至此，巴部族的危机终于彻底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