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崛起 第391章 蓄力

此时的东北天空中寒风卷着雪粒，像无数把细碎的冰刀，狠狠砸在珲春城中心司令部的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嘶吼。屋内，铜制火炉里的炭火正旺，赤红的火星时不时蹦出炉口，在青砖地面上转瞬熄灭，却依旧没能完全驱散空气中的凛冽寒意。吕超身着厚重的棉制军大衣，领口竖起，裹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眸，正死死盯着墙上悬挂的巨大地图。

地图用粗重的红、蓝、黑三色标注着敌我态势，红色箭头直指外东北的广袤疆域，蓝色标记密密麻麻地分布在珲春及周边防线，黑色线条则勾勒出日军、俄军的驻军区域。他右手攥着一根黄铜指挥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指挥棒的尖端重重落在“海参崴”的位置，留下一道浅浅的压痕。

“汤万宇！”吕超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便在炭火噼啪的声响中，依旧清晰地传遍整个营帐，“步兵第2师和第3师，现在到了哪里？”

站在一旁的参谋长汤万宇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本厚重的情报汇编，腰杆挺得笔直，即便脸上带着连日操劳的倦色，眼神却依旧清明：“军座，步兵第2师、第3师已于昨日黄昏时分尽数抵达珲春外围防线！第2师驻守城西十里堡至磨盘山一线，构筑反坦克壕沟和机枪工事，目前已完成三成；第3师接管城东防区，正连夜抢修碉堡群，与城内守军形成犄角之势，两师官兵均已进入战斗状态，无一人掉队。”

吕超微微颔首，指挥棒从“海参崴”移到“珲春”，指尖轻轻摩挲着地图边缘，眉头却依旧紧锁，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珲春这鬼天气，比预想中还要冷。你立刻去传令后勤处，给前线所有将士再增发两件狐皮坎肩和加厚棉靴，尤其是一线哨兵，冻伤一人都不行——咱们要打硬仗，不能让弟兄们先栽在天寒地冻里。”

“是！军座！”汤万宇连忙低头应下，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将命令逐条记下，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吕超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视线扫过标注着“装甲第1师”的行进路线，指挥棒顿在“山海关”的位置，语气急切了几分：“还有第1装甲师，他们的先头部队现在到哪了？没有装甲部队的支援，咱们的攻坚力量不足，面对俄军的坚固工事，伤亡会成倍增加。”

汤万宇收起纸笔，翻看情报汇编的后半部分，很快找到了相关报告，抬眼回话时，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军座放心！装甲第1师的动向我们一直密切追踪，据最新情报，他们十五天前已经顺利通过山海关，沿途补给顺畅。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预计就是这两天便能抵达珲春，与主力部队汇合。”

“好！”吕超猛地攥紧指挥棒，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脸上终于露出几分赞许，“干得不错！后勤保障跟上，兵力部署到位，就等装甲师这把尖刀到位了！”

他转过身，走到火炉边，伸手在炉壁上烘了烘冻得发僵的手指，目光透过窗缝望向北方，语气陡然变得凛冽起来：“如今小日本虽然迫于压力同咱们议和，撤出了东北腹地，但这外东北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俄国人占着不肯吐出来，真当咱们国防军是好拿捏的？”

说到这里，他猛地提高音量，声音里满是铁血豪情：“谈判桌上拿不回来的东西，咱们就用大炮去拿！用坦克去碾！俄国人不是号称‘战斗民族’吗？咱们就让他们看看，咱们国防军的钢铁洪流，能不能冲垮他们的防线，能不能把祖宗留下的土地，一寸不少地夺回来！”

汤万宇听得热血沸腾，猛地立正敬礼，声音铿锵有力：“请军座放心！全军将士同仇敌忾，定当不负使命，以血肉之躯护国土完整，以枪炮之刃讨河山回归！”

吕超挥了挥手，示意他稍作放松，指挥棒再次指向地图上的俄军防线，语气恢复了沉稳：“通知下去，让各师加强警戒，尤其是夜间防备，谨防俄军侦察机侦察。装甲师抵达后，立刻召开作战会议，制定强攻俄军远东集团军防线的方案。这外东北的雪，该被咱们国防军的热血焐热了！”

而此时海参崴的寒夜比珲春更烈，凛冽的北风卷着咸腥的雪沫，拍打着远东俄军总督府的哥特式尖顶，积雪在雕花窗沿凝结成冰棱，像一柄柄倒悬的利刃。总督府内部却暖意融融，厚重的羊毛地毯铺遍长廊，墙壁上悬挂着沙皇亲授的勋章与远东疆土的拓印地图，空气中混杂着伏特加的辛辣、烤黑麦面包的焦香，还有留声机里缓缓流淌的《斯拉夫女人的告别》，悠扬的旋律试图冲淡这座边陲重镇的肃杀气息。

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斜倚在铺着熊皮的高背沙发上，身上的白色海军上将制服烫得笔挺，金色肩章上的双头鹰徽章在壁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他年近六十，鬓角已染霜白，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与倨傲，左手端着一只水晶酒杯，琥珀色的伏特加在杯中轻轻晃动，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呵，还是家乡的伏特加够劲。”阿列克谢呷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暖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微微眯起眼，跟着留声机的旋律轻轻打着节拍，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中国人？那群只会在谈判桌上叫嚷的软骨头，真以为靠几支杂牌军就能撼动伟大的俄罗斯帝国？”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书房厚重的橡木门被猛地推开，寒风裹挟着雪粒瞬间涌了进来，将留声机的旋律搅得支离破碎。保尔·科查尔少将军装凌乱，肩头的雪花尚未融化，帽檐上的冰碴子随着他急促的步伐簌簌掉落，他顾不得擦拭脸上的雪水，更忘了行军礼，大步冲到沙发前，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的青筋因急切而凸起。

“我尊敬的总督大人！紧急军情！”保尔的声音带着未平的喘息，却依旧洪亮得震耳，打破了书房内的惬意氛围，“距离海参崴不足三百公里的珲春城，出现了大规模中国国防军集结！根据前线侦察兵传回的情报，至少有两个步兵师已经完成防线构筑，工事修建昼夜不停，看架势是要对我们的远东防线动手！这一情况必须引起您的高度重视！”

阿列克谢的眉头猛地皱起，脸上的惬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打断的不悦。他缓缓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保尔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保尔，不要大惊小怪！你是被西伯利亚的寒风冻坏了脑子吗？”

他抬手关掉留声机，悠扬的旋律戛然而止，书房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与窗外呼啸的风声。阿列克谢站起身，走到墙壁上的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珲春”的位置，声音里满是不屑：“现在的局势你看不清吗？我们是协约国阵营的核心力量，英法联军在西线牵制着德国主力，美国人也已参战，整个文明世界都站在我们这边！”

他转过身，眼神愈发冰冷，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中国人？他们刚把日本人赶出去，国力早已空虚，敢同整个协约国开战？他们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无非是仗着有几支新式军队，想在谈判桌上多捞点好处，虚张声势罢了。”

保尔急得额头冒汗，连忙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情报简报，双手递到阿列克谢面前，语气急切：“总督大人，这不是虚张声势！侦察兵看到了他们正在修建反坦克壕沟和碉堡群，防线构筑极为专业，而且有消息称，他们的装甲部队正在驰援珲春！一旦装甲部队到位，对我们的前沿工事将是毁灭性打击！”

阿列克谢瞥了一眼简报，根本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冷哼一声，重新坐回沙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空酒杯重重砸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装甲部队？不过是些仿制的破烂罢了，能比得上我们的坦克？保尔，收起你的恐慌，做好你该做的事——让前沿哨所加强巡逻，其余部队按原计划休整，等开春后，我会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国人知道，冒犯俄罗斯帝国的代价是什么！”

保尔看着阿列克谢倨傲的神情，心中的焦虑愈发强烈，却不敢再反驳，只能重重低下头，紧握的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指甲刺破皮肤的刺痛，可这疼痛远不及心中的焦灼——总督大人的盲目自信，简直是在将远东集团军推向深渊！那些侦察兵冒着生命危险潜入珲春外围，带回的情报字字千钧，防线工事的密度、士兵的战斗状态，哪一点像是虚张声势？可这位久居高位的总督，早已被帝国的荣光蒙蔽了双眼，根本看不到潜藏的危机。

“是，总督大人。”保尔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他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书房内奢华的陈设，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转身时，寒风再次扑面而来，雪粒打在脸上生疼，他下意识地裹紧了军大衣，脚步沉重地走出总督府。门外的卫兵挺直腰杆向他敬礼，他却无暇回应，脑海里全是侦察兵带回的画面：深夜里依旧亮着灯火的防线、士兵们冒着严寒挖掘工事的身影、还有那隐约传来的机械轰鸣声——那分明是装甲部队行进的信号！

与此同时，在珲春与海参崴之间的兴凯湖西岸，俄军前沿哨所的积雪掩体里，侦察兵瓦西里正紧握着手中的莫辛纳甘步枪，脸颊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睫毛上凝结成霜。他趴在冰冷的雪地里，目光透过瞄准镜，死死盯着不远处珲春防线的方向。凌晨三点的夜空漆黑如墨，唯有防线方向的探照灯时不时扫过雪地，照亮那些正在加班加点修建的碉堡群。

“呼——”瓦西里用力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身旁的战友彼得递过来一块冻硬的黑麦面包，他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没时间吃，你看那边。”彼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几道黑影正推着沉重的钢板，在反坦克壕沟旁搭建掩体，探照灯掠过的瞬间，能清晰看到士兵们手臂上的国防军臂章，还有他们脸上坚定的神情。

“这群中国人疯了吗？零下三十度的天，居然还在抢修工事。”彼得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缩了缩脖子，试图躲避刺骨的寒风，“早上传回的情报说有两个步兵师，我看不止，这工事的规模，至少能驻扎三个师的兵力。”

瓦西里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转动瞄准镜，视线扫过防线深处。突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瞄准镜里出现了几道模糊的履带痕迹，虽然被积雪覆盖了大半，但那清晰的纹路，绝不会错！“彼得，快看！”瓦西里的声音带着颤抖，“是坦克履带！他们的装甲部队，可能已经快到了！”

彼得连忙凑过来，顺着瞄准镜望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如果中国国防军的装甲部队真的抵达，仅凭他们这些前沿哨所的兵力，根本无法抵挡。瓦西里立刻掏出怀中的信号枪，手指扣在扳机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把这个消息尽快传回指挥部，哪怕总督大人依旧不信，也不能让前线的战友们毫无准备！

就在几人准备往回撤时！突然，三道凌厉的枪声划破寒夜，“嘭！嘭！嘭！”的枪响在空旷的雪原上格外刺耳，带着穿透风雪的穿透力，瞬间击碎了哨所的死寂。

瓦西里只觉得后心一麻，刺骨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他低头望去，军大衣上已绽开三朵暗红的血花，温热的血液顺着衣缝渗出，很快便被寒风冻成冰冷的硬块。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清子弹袭来的方向，身体便重重向后倒去，砸在积雪中扬起一片雪雾，瞄准镜里最后的画面，是国防军侦察兵潜伏的身影在雪地里一闪而过。

身旁的彼得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要弯腰去扶，可第二波枪声已然响起，两颗子弹精准地击穿了他的胸膛和脖颈，鲜血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像一朵朵骤然绽放的红梅。其余三名潜伏的俄军士兵刚从掩体后探身，便被早已锁定目标的国防军侦察兵逐个点名，枪声停歇时，五具俄军尸体已倒在积雪中，很快便被呼啸而来的风雪覆盖，只留下几滩暗红的血迹，在寒夜里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远处的防线方向，几名身着雪地伪装服的国防军侦察兵缓缓起身，手中的步枪依旧瞄准着哨所方向，为首的班长低声下令：“清理现场，不留痕迹，通知主力，俄军前沿侦察已被肃清，警惕后续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