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密了。
无名站在破庙残破的屋檐下,雨水顺着屋檐的缺口滴落,在他脚边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每一滴雨落下,都会激起细微的涟漪,就像是这些年在他心中不断扩散的罪孽。
云宸站在他对面,脸色苍白如纸,手中的剑微微颤抖。
“你再说一遍。”
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的。
无名抬起头,雨水打湿了他散乱的白发,贴在满是疤痕的脸颊上。他看着云宸,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二十年未曾示人的愧疚与释然。
“我杀死的,是‘云啸天之子’这个身份。”他重复道,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火种’。我救下的,是作为‘云宸’活下来的你——一个本可能拥有平凡人生的孩子。”
云宸的剑尖又向前递了半寸,几乎触到无名的咽喉:“谎言!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
“你父亲最后的话,”无名没有躲闪,甚至微微仰起脖颈,让剑尖抵在自己的皮肤上,“他说:‘让他恨我,也好过让他被这漩涡吞噬。’”
云宸的手在颤抖。他记忆里根本没有父亲——只有王老五,那个粗糙却慈祥的老农夫。
“你口中的父亲,我从未见过。”云宸的声音冰冷,“我从小跟着王老五长大,在小南村长大。他才是我的父亲。”
无名闭上眼,喉结滚动:“王老五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是你父亲最信任的人。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是我亲手将你交到他手上的。那时你五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憨儿。”
云宸的身体僵住了。五岁...那个模糊的年龄界限,之前的一切他都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小南村,记得秀娘,记得王老五粗糙的手掌。
“你五岁前,不叫云宸,叫云逸。”无名睁开眼睛,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你是云啸天唯一的儿子,天生‘通玄之体’。这种体质百年难遇,对修武之人是大补之物,更是各方势力都想掌控的‘火种’。”
“可我是个憨儿。”云宸的声音里带着自嘲,“一个憨儿,能有什么用?”
“正因你是憨儿,才更危险。”无名说,“一个心智不全的云家少主,岂不是最好的傀儡?你五岁那年,已经有三方势力派人潜入云家,试图将你掳走。你父亲...他挡了七次明枪,防了十二次暗箭。”
云宸后退一步,剑尖离开了无名的咽喉。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那些他以为理所当然的童年,此刻却显得可疑起来。
“王老五...”他喃喃道,“他从未提起过...”
“他不能提。”无名说,“这是你父亲的命令。那场大火之后,世上再也没有云逸,只有一个被老农夫收养的憨儿云宸。王老五的任务,就是让你忘记过去,以最平凡的身份活下去。”
“那场大火...”云宸的呼吸急促起来,“是真的?”
“是真的,也不是真的。”无名艰难地说,“云家确实遭遇了灭门之祸,但动手的不只我一人。真正的凶手是皇室暗卫和三大门派的联军。我...我是被你父亲安插在杀手组织里的人,那夜我的任务是制造混乱,趁乱将你带出。”
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云宸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
“你母亲...”无名的声音哽咽了,“她发现了真相。为了保护你,她...她抱住了我刺向你的剑。我永远记得她最后看我的眼神,不是怨恨,而是恳求——求我把你带走,让你活下去。”
云宸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雨水从破庙的屋顶滴落,打湿了他的肩头。
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在翻涌。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感觉——温暖的怀抱,淡淡的香气,还有...血的味道。
“为什么是我?”他嘶哑地问,“为什么偏偏是我活下来?”
“因为你父亲用自己做了交换。”无名跪坐在他面前,这个曾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此刻卑微如尘,“他故意暴露行踪,引开了大部分追兵。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只求我能将你安全送到王老五那里。”
无名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到云宸面前。那是一块温润的白玉,上面刻着云纹,中间是一个“逸”字。
“这是你出生时,你父亲亲自为你戴上的。”无名说,“那夜我将你交给王老五前,将它取了下来。你父亲说,不能留下任何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云宸颤抖着手接过玉佩。触手的瞬间,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从未见过这块玉,却觉得它本该属于自己。
“那王老五...”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知道一切?”
“他知道。”无名点头,“他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也是唯一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外人。这十几年来,他守着这个秘密,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养大。他教你种田,教你认字,在你生病时彻夜不眠地守着你...这都是你父亲无法亲自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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