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
林家堂屋里,那盏昏暗的油灯,是整个村子唯一的光亮。
但这点光,也被赵秀用破布遮去了大半,只在地上投下巴掌大的一圈昏黄。
七杆枪,已经全部拆解开来。
枪管、枪托、枪机……一个个冰冷的零件,摊在地上。
林啸天正低着头,用一块浸透了枪油的棉布,仔细擦拭着毛瑟枪的撞针。他擦得极其用力,手指的骨节都发白了。
赵秀在一旁,哆哆嗦嗦地裁剪着油布。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在死寂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轻点!”林老虎低吼一声。
“哎……哎!”赵秀吓得一抖,剪刀差点掉在地上。
林老虎烦躁地抓起一把猎枪的枪管,开始涂抹厚厚的枪油。他涂得又快又狠,仿佛那不是在保养,而是在发泄。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干活,没有一句话。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三声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猛地响起!
“谁?!”
林老虎“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手里的枪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一把抓起身边那把还没拆开的“老套筒”,闪电般地顶上了火药,枪口对准了房门!
“妈!”林啸天也跳了起来,他抓起了拆散的毛瑟枪身,护在了赵秀身前。
“谁?!”林老虎又吼了一声,声音已经带上了杀气。
“别……别开枪!老林!是我!王麻子!!”
门外,一个嘶哑、惊恐的声音传了进来,伴随着“砰砰”的拍门声。
“王麻子?”林老虎一愣。
王麻子是邻村的猎户,一手“甩手炮”打兔子,百发百中。
“当家的,是王大哥……”赵秀也听出来了。
“这个点,他来干啥?!”林老虎的警惕丝毫未减。
“老林!开门!要命了!!”门外的王麻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林老虎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林啸天会意,一手握着冰冷的枪身,另一只手,摸向了门栓。
“爹?”
“开。”
林啸天猛地拉开了门栓!
“呼——”
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卷着一个人影,几乎是滚了进来!
“砰!”
王麻子一头栽倒在堂屋的地上,他身上那件破烂的羊皮袄,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大半,脸上、手上,全是纵横交错的血口子。
“麻子哥!”林啸天大惊,赶紧去扶。
“关门!快关门!!”王麻子却一把推开他,用尽全身力气,指着敞开的房门尖叫。
林啸天回头,林老虎已经闪电般地把门重新插上。
“王麻子!你这是……咋了?!”林老虎扶起他,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鬼……鬼子……”
王麻子的牙齿在疯狂地打颤,他不是冷的,是怕的。
“鬼子……动手了!!”
“什么?!”林老虎和赵秀同时失声!
“他们……他们不是说明天吗?!”赵秀颤抖着问。
“明天?!”王麻子惨笑一声,一口血沫从他嘴角溢出,“明天……明天是给咱们林家村收尸!!”
“他们今晚……今晚就把咱们‘王家屯’给……给围了!!”
“轰!”
这个消息,像一道炸雷,在林老虎和赵秀的脑子里炸开!
“王家屯……被围了?!”林老虎一把抓住了王麻子的衣领,“啥时候的事?!”
“就……就在掌灯的时候!”王麻子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绝望。
“两卡车!不,至少三卡车的鬼子!还有刘黑七那帮二鬼子!悄悄摸进村,就把村口堵死了!”
“他们……他们挨家挨户地搜啊!!”
王麻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们……他们先是把全村人赶到晒谷场……然后就开始搜!”
“搜枪?”林啸天急切地问。
“搜枪?!”王麻子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林啸天的胳膊,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他们要是只搜枪,就好了……就好了……”
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出了大块的血。
“秀儿!拿水!”林老虎吼道。
赵秀哆嗦着倒来一碗热水。王麻子灌了两口,才缓过气来。
“他们……他们抓了十几个猎户!”
“李老蔫,赵大头……还有我爹……全被他们抓走了!”
“他们把我爹吊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上,用鞭子抽!!”王麻子的眼泪和血混在了一起。
“就问一句话:‘枪,藏哪儿了?’”
“我爹……我爹一口咬定,早……早就交了。”
“那个刘黑七……那个畜生!他……他当着全村人的面,一刀……一刀……”
王麻子说不下去了,他趴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他把我爹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剁了下来啊!!”
“啊!!”赵秀发出一声惨叫,瘫软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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