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尽头是你 第207章 歧路·择渊

暗香的余音，如同淬毒的蛛丝，还粘附在黑暗的岩壁上，渗入骨髓的冷。

没有时间消化，甚至没有时间喘息。墨渊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已拽起云汐，几乎是拖着她，向裂隙更深处踉跄冲去。不是走，是狼狈的、被迫的移动。每一下牵扯，左臂都传来几乎令他眼前发黑的剧痛。高烧让世界都在旋转，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将所有感知都钉在身后——她是否跟紧？暗香是否追来？

这段路，与其说是“前进”，不如说是“挤压”。岩壁粗暴地刮擦着肩背，脚下碎石滑动，发出在寂静中放大的、令人心惊肉跳的脆响。黑暗不再是背景，而是黏稠的、阻碍呼吸的实体。云汐的呼吸声紧促而破碎，就在他身后咫尺，那是他此刻除了自身痛楚外，唯一能明确抓住的“真实”。

他们只移动了很短一段距离——或许几十步，或许更少——前方阻碍的岩壁骤然消失。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岩腔出现在面前。而就在岩腔的另一端，微弱的、不知来源的磷光（或许是某种深埋的矿石反光）如同濒死者的叹息，幽幽照亮了三个赫然在目的洞口。

三条岔路。生的可能，死的歧途，以及……更深的未知。

墨渊的脚步猛地刹住，将云汐拉至身后。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附，急速扫过三个洞口：向上、水平、向下。生存的本能、杀手的经验、对追踪者的预判，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他灼热的脑内疯狂冲撞、分析。向上，烟火气，或为陷阱；水平，未知，亦可能是绝路；向下，危险，但或可乱局……

“嗒。”

一声轻响，从他们刚刚挤出的狭窄裂隙方向传来。

不是回声。是靴底，极其轻微地，踏在了某块石头上。声音比刚才清晰了。距离，拉近了。

墨渊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又轰然冲上头顶。她来了。不是在远处嘲讽，是真的逼近了。刚才那段狼狈的移动，可能根本没能拉开距离，甚至……她是有意驱赶？

“呵……”

暗香那慵懒沙哑的轻笑，这一次，没有再刻意利用回音飘忽，而是清晰地、几乎带着一丝温热吐息般，从他们来时的黑暗裂隙中传来，近得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停下了？我们无路不通、算无遗策的‘玄枭’，也被几条小岔路难住了？”

她的声音不再飘渺，而是有了明确的方向和源头，就在他们身后不远，那狭窄的入口处。压力瞬间从心理层面，压成了实实在在的、命悬一线的物理威胁。

云汐的身体明显僵直，下意识地更贴近墨渊的后背，指尖冰凉。

墨渊甚至能想象出，暗香此刻或许正悠闲地倚靠在裂隙入口的岩壁上，如同欣赏笼中困兽最后的挣扎。她没有立刻扑上来，或许是在享受这种掌控感，或许是在评估他们可能的选择，又或许……是在等待某种最佳的攻击时机。

“让我看看……” 暗香的声音慢条斯理，却带着致命的诱导，“往上？是想赌一把，看看你那点可笑的‘运气’，能不能带你们回到光天化日之下？还是说，你心里其实更偏向……带着她，一起往下跳？”

她精准地提及了“往下跳”，仿佛看穿了他潜意识里那最疯狂、最决绝的选项。

“选啊，玄枭。” 声音里的戏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你玩猜谜游戏。或者……我来帮你选？”

话音未落——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骤然撕裂寂静！不是射向他们，而是擦着岩腔的上方，射中了他们头顶某块悬垂的钟乳石！

“咔嚓！”

碎裂声炸响！碎石簌簌落下，砸在墨渊和云汐脚边。

这不是致命攻击，是警告，是示威，更是……逼迫！

她在压缩他们选择的时间，驱赶他们，或者逼他们暴露破绽。

不能再等了！

墨渊的目光最后掠过三个洞口。向上的“烟火气”在暗香出现后显得如此虚伪；水平的“未知”在追兵已至身后时等同于坐以待毙；唯有向下，那阴风怒号的深渊入口，此刻在死亡迫近的催逼下，不再是选项之一，反而成了唯一可能挣脱这绝境绞索的方向——哪怕绞索的另一端，是更深的炼狱。

没有时间再权衡利弊，没有余地再思考对错。身后的杀机已凝成实质，前方的生路皆是虚妄。唯有那向下的、仿佛通往地狱的风声，在疯狂叫嚣，与他胸腔里那团被逼到绝境、熊熊燃烧的逆反与决绝之火，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他猛地攥紧云汐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没有回头，没有解释，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

“走！”

下一秒，他拉着她，义无反顾地、几乎是撞入了那向下倾斜、阴风呼啸的漆黑洞口。身后，暗香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意味不明的哼笑，随即被吞没在迅猛灌上来的、仿佛来自地肺深处的风吼之中。

歧路？不，早已无路可选。身后是即刻的死亡，前方是延迟的毁灭。他只能择“渊”而下，用自己的方式，向身后的追猎者，也向这该死的命运，发起最后一次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