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文在旁边看得明白。林承启来历不太清楚,不过人机灵。
这会儿看他站在那儿不自在,就开口替他解围。
他轻轻拿起那本旧书,用块软布包好,递还给林承启,话说得平和,但意思很明白:
“好了,书收好。既然是你捡着的,就好好留着。这世上的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美。”
他说着,顺带看了看李盛铎和刘承干,那眼神是在提醒他们别再多问。
李盛铎是个聪明人,马上懂了袁克文的意思。
他扶了扶眼镜,把话头扯开:
“寒云说得在理。老物件都讲究个缘分。不过...唉,牵扯到宫里那些旧事,总归麻烦。”
刘承干也跟着点点头,不再多嘴。
无尘一直安静地站在袁克文身边,看这事过去了,就对林承启和袁静雪说:
“先去后面换身干衣裳吧,瞧这一身泥。”
这么一打岔,铺子里慢慢安静下来。
那几位先生又说了会儿话,可心思早就不在书上了,没多久就都告辞走了。
人都散了,铺子里安静下来。
“那本书,”袁克文忽然开口,声音不高,“来历绝不简单。小林子没说实话。”
无尘手上没停,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自有他的难处。只要不惹麻烦,由他去吧。”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袁克文笑了笑,带点倦意,又似乎别有深意:
“这小子,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倒是颗痴心。”
无尘闻言,擦拭茶盅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声音清冷:
“二爷说笑了。他一个……内官出身,能有什么不一样。”
她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他的“身份”,心中不免存着几分隔阂与怜悯。
袁克文是何等通透的人,立刻听出了无尘话里的误解,但他只是笑了笑,并未点破。
他乐于见到无尘对旁人保持距离。
这时,袁静雪已经换上了无尘找来的干净衣裳,虽是旧衣,却更衬得她眉眼鲜活。
她拉着换好衣服的林承启从后院出来,嘴里嚷嚷着:“二哥!今天多亏了跑的快!不然我们可就惨了!”
她说着,顺手就从怀里掏出一块绣工精致的西洋手帕,不由分说地就去给林承启擦脸上没弄干净的泥点,
“你看你,笨手笨脚的,这里还没擦干净!”
林承启吓了一跳,慌忙偏头躲闪,脸上腾地红了:
“三、三小姐!我自己来!”
他下意识偷眼去看无尘,却见无尘正专注地将袁克文常看的一本棋谱放入青布包袱中,对这边的情形恍若未闻。
袁克文将妹妹的举动和林承启的窘态看在眼里,心中明了了几分。他这妹妹性子泼辣直率,看来是对这机灵却身份卑微的小子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好感。
他淡淡开口:“静雪,姑娘家家的,稳重些。”
袁静雪嘟了嘟嘴,收回手,却还是瞪了林承启一眼,低声道:
“不识好人心!”
过了些日,天气稍好,袁克文觉得在城里待着气闷,便对无尘说:
“西山红叶这会儿正盛,咱们去双清别墅住两天,透透气。”
他看了一眼无尘手边那个装着棋谱和闲书的青布包袱,又道,
“山里清净,正好手谈几局。”
无尘自然应允,她喜欢与袁克文独处的清静,欣赏他的才情与看似玩世不恭下的通透。
然而,出发那日,马车旁却多了两个人。
袁静雪扯着林承启的袖子,兴致勃勃:
“二哥,带我们一起去吧!城里闷死了!承启说他还能帮你们搬书研墨呢!”
她存着私心,想多些与林承启相处的机会。
林承启则低着头,脚蹭着地,他既渴望能时常见到无尘,又怕看到她与袁克文之间的默契,心中煎熬。
袁克文瞥了一眼无尘,见她神色如常,便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想来就来吧,别吵嚷就行。”
西山上的红叶红得正好看。
袁克文带着无尘来到双清别墅,想图个清静。
石桌上摆着小香炉,点着了,一缕烟慢悠悠飘着。
新拿出来的玛瑙棋盘被秋天的太阳照得发亮。
袁克文刚捏起一个黑棋子,就听见了袁克定那个亲兵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把山里的安静都打破了。
“二爷,大公子给您的信。”亲兵双手把信递过来,眼睛却老是往无尘手边的青布包袱上瞟。
无尘低着头沏茶,手很稳。
她看出亲兵有点不对劲,不过她更在意的是站在不远处廊下的林承启。
他正呆呆地望着这边,或者说,是望着和袁克文对坐的她。
无尘心里叹了口气,只好更加专心地摆弄茶具,躲开那道让她不自在的目光。
信的一角露出“帝制筹备”几个字,无尘倒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袁克文连看都没看,随手就把那封信垫在了茶盘底下,好像那是块脏抹布。
“这玩意儿,别脏了我的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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