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吞没石台的轮廓后,我继续向前走。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每走一步,左肩的伤口都被牵动。血已经止住了,但凝成细线顺着肋骨滑下来,在深灰色的衣服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暗痕。体内的青铜牌不再震动,但余温还在,像一块火炭埋在皮肉里,慢慢地烧着经脉。
走出山脊,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主殿倒塌后的废墟横在前面,残垣断壁像骨头一样刺向灰白的天空。地下传来低频的震动,不是攻击的前兆,而是封印系统在自我修复时排出异物的反应。我停下来,用发丘指轻轻贴地探查,碎石下的震动频率杂乱无章,夹杂着几丝微弱的灵性波动——是铜钉的残光在重新排列。
我没有靠近。
缩骨功悄悄调整重心,避开脚下正在裂开的一道缝隙。黑雾从裂缝里喷出来,带着金属和腐血混合的气味。那味道不新鲜,但很熟悉,是张远山生前常有的气息。他曾经站在血路的尽头,右臂的青铜义肢泛着幽光,左眼的翡翠瞳孔映着我的影子,像在看一个注定要完成仪式的祭品。
现在他死了。
但他的尸体不该在这里。
我慢慢往前走,用刀柄轻轻敲了三下地面,试探性地碰了碰最近的一块断碑。回音沉闷,说明下面的空腔还没有完全塌陷。再往前走十步,一座半埋在雪里的石棺露出轮廓,表面盖着细密的冰晶,棺盖边缘刻着张家支脉特有的锁魂纹。
这是张远山的葬具。
我走近,没有拔刀,只用刀背轻轻敲了敲棺沿。一声闷响之后,棺材里突然传出细微的碎裂声,像是沙子在滑落。紧接着,整具尸体开始瓦解,变成青灰色的粉末,簌簌地落下来,露出底部刻着的三个字——
门未启。
指尖摸过刻痕,寒意顺着指节直冲脑门。刹那间,耳边响起低语,不是幻听,也不是记忆回放,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的共振:未启……不是不启,是等行者归来。
声音很轻,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神志一下子清醒了。低头看向胸前,那枚随身带的青铜牌不知什么时候滑到了腰侧的布袋里,样子也变了。它不再是一块粗糙的金属片,而是一块温润的玉牌,正面浮雕着四个字——改天换地。
笔迹很熟悉。
和张怀礼权杖上的铭文是同一人手笔。
我没有拿出来细看,只是把它按进袖袋深处。这种东西不会凭空出现,更不会自己变样子。要么是封印松动导致血脉印记被篡改,要么是某种遗留机制在权杖断裂后自动激活,用来标记下一个承接意志的人。
我蹲下身,用刀尖把“门未启”三个字拓在随身带的皮笺上。动作间,余光瞥见石棺底部还有别的痕迹——极细的划痕组成了北斗星的形状,指向主峰偏西的方向。那里没有记载中的“门”址,也从未列入守门人的巡视路线。
正要起身,目光忽然定住了。
雪地上有一串脚印。
从石棺旁边延伸出去,深浅均匀,步距精准,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人留下的。奇怪的是,这串脚印没有来处,像是凭空出现在废墟中央。更异常的是,每一步落下的地方,雪面都泛起微弱的青光,像是被某种力量悄悄点燃,又迅速熄灭。
我后退三步,用发丘指在地上划了个圈,暂时屏蔽了自身的气息波动。静静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脚印没有中断,而且路径绕开了所有残留的机关区,直指北斗星所标的方向。
是陷阱,还是指引?
我没有立刻跟上去。
抽出黑金古刀,割破掌心,弹出一滴麒麟血,落在最近的一枚脚印中心。血珠碰到雪就凝固了,变成透明的晶体,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像——一个披灰袍的身影背对着站着,手里握着半截断裂的权杖,身形轮廓和张怀礼一致,却又有点扭曲,像是隔着一层水幕在看。
影像一闪就消失了。
我收刀入鞘,慢慢站起身。
玉牌在袖子里发烫,不是警告,而是呼应。就像当初在血路尽头,青铜牌第一次震动那样,它在回应某种存在。而此刻出现的脚印,恰好指向封印之外的未知区域,和石棺底部的北斗标记完全吻合。
这不是巧合。
我迈步上前,沿着脚印的方向走。积雪很厚,每一步都要用力,左肩的伤口因为动作频繁又裂开了,温热的液体顺着腰侧滑下来,在雪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红点。但我没有停下。
穿过倒塌的廊道,进入主殿残骸的深处。这里的地面还不稳定,偶尔有碎石滚落,砸出空洞的回响。石棺所在的位置曾是地穴的核心,也是历代守门人举行封印仪式的地方。现在只剩断柱和焦土,只有那口棺材完好保存着,直到我亲手触发了它的解体程序。
或许它本来就在等我来。
走到脚印的尽头,前面是一处塌陷的祭坛,边缘残留着半圈八卦阵纹。我蹲下检查,发现阵心位置有个凹槽,形状和玉牌很像。还没碰,袖子里的玉牌就剧烈震动,几乎要自己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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